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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骄阳炙烤着蓝楹小筑的庭院，蝉鸣声此起彼伏。林晚站在厨房里，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打蛋器在玻璃碗里划出绵密的漩涡。阳阳踮着脚尖趴在料理台边，小鼻子沾满了面粉，正专注地看着妈妈将蛋白霜一点点拌入面糊。
"妈妈，要蓝莓！"小家伙指着碗里紫色的果酱，眼睛亮得像星星。
"好，给阳阳多放几颗。"林晚用沾着面糊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留下一个小小的白点。阳阳咯咯笑起来，伸出舌头试图去舔，却只尝到空气。
烤箱"叮"的一声响起，上一批马芬蛋糕的甜香立刻溢满了整个厨房。林晚戴上隔热手套，弯腰取出金黄的蛋糕，热气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阳阳在她腿边转来转去，像只迫不及待的小狗。
"烫，要等等。"林晚将烤盘放在料理台上，转身去拿冷却架。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阳阳立刻竖起小耳朵："爸爸？"
"爸爸有钥匙。"林晚擦了擦手，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位穿着朴素的阿姨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林小姐您好。"阿姨微微鞠躬，"老夫人让我送些消暑的甜品来。"
林晚接过食盒，沉甸甸的质感让她有些惊讶。掀开盖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几样精致的点心：绿豆糕、薄荷凉糕，还有一小罐晶莹剔透的冰糖雪梨羹。每样点心都做成了可爱的动物形状，显然是专门为孩子准备的。
"老夫人说天气热，怕小少爷没胃口。"阿姨解释道，眼角堆起慈祥的皱纹，"这些都是少爷小时候爱吃的。"
林晚心头一暖："请替我谢谢老夫人。"
阿姨正要告辞，阳阳己经闻声跑过来，小手扒着林晚的腿往外看。当他注意到食盒里的小兔子凉糕时，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兔兔！"
"这是奶奶送给阳阳的。"林晚蹲下身，让他看清食盒里的内容。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突然转身往屋里跑，不一会儿又噔噔噔地回来，手里举着一个刚出炉的马芬蛋糕："给奶奶！"
蛋糕上的蓝莓酱沾了他满手，形状也有些歪歪扭扭，但小家伙的表情无比认真。阿姨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小心地接过这个珍贵的回礼："我一定亲手交给老夫人。"
林晚看着阿姨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阳阳期待的小脸，突然做了一个决定："阳阳想不想去看看奶奶？"
小家伙立刻点头如捣蒜："想！"
半小时后，林晚抱着阳阳站在沈家老宅的门前。这座曾经让她望而生畏的宅邸，如今在盛夏的阳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庭院里的老梅树依旧挺立，枝头己经结满了青涩的小果子。
忠叔闻讯赶来，脸上写满惊喜："林小姐！小少爷！老夫人正在书房..."
他话音未落，阳阳己经挣脱林晚的怀抱，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跑："奶奶！蛋糕！"
林晚赶紧跟上，穿过熟悉的走廊，来到那间她曾经只敢远观的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阳阳清脆的童声和沈老太太难得柔和的笑声。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了一幅意外的画面：沈老太太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阳阳趴在她膝头，正举着那块己经变形的小蛋糕往她嘴边送。老人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林晚。"她注意到门口的身影，微微颔首，"天气这么热，怎么亲自过来了？"
"阳阳想给您送蛋糕。"林晚走进书房，发现这里变了许多——厚重的窗帘换成了轻薄的纱帘，书桌上的文件架旁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上次生日会拍的全家福。
沈老太太低头看着怀里的阳阳，眼神柔和："蛋糕是你做的？"
"嗯！"小家伙用力点头，"和妈妈一起！蓝莓！"
"很厉害。"老人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就着阳阳的手咬了一小口蛋糕，"很好吃。"
这个简单的夸奖让阳阳开心得手舞足蹈，差点从老太太膝头滑下去。林晚赶紧上前一步，却见沈老太太己经稳稳地扶住了小家伙，动作熟练得不像个生疏的长辈。
"老夫人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林晚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书桌上摊开的几本儿童绘本。
"好多了。"沈老太太轻轻拍着阳阳的背，"陆医生说复健效果不错。"
阳阳的注意力己经被书桌上的相框吸引，他挣扎着下地，踮起脚尖去够："爸爸！妈妈！"
沈老太太帮他拿下相框，指着照片上的自己："这是谁？"
"太奶奶！"阳阳响亮地回答，又指着照片上的沈聿白，"爸爸！"最后点到林晚，"妈妈！"
这个简单的指认游戏似乎让老人格外愉悦。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阳阳这么聪明，太奶奶有奖励。"
盒子里是一套迷你茶具，做工精致却不贵重，正是适合两岁孩子过家家的尺寸。阳阳立刻被吸引，坐在地毯上摆弄起来，嘴里还模仿着倒茶的"呼呼"声。
"他最近很喜欢模仿大人。"林晚微笑道，"昨天还非要帮我'洗'碗。"
沈老太太的目光停留在阳阳身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聿白小时候也这样...总想帮忙，我却嫌他添乱。"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现在想来，错过太多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诚让林晚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书房里只剩下阳阳玩耍时发出的稚嫩声音和窗外偶尔的蝉鸣。
"下个月..."沈老太太突然开口，"是沈家的祭祖日。"
林晚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这个日子对沈家意味着什么——往年这时候，沈老太太会召集所有家族成员，场面盛大而严肃。
"今年我想简单办。"老人继续说道，目光依然停留在阳阳身上，"就我们几个...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这个邀请的分量不言而喻。祭祖是沈家最重视的传统，邀请她和阳阳参加，等于正式承认了他们母子的身份。
"我会和聿白商量。"林晚轻声说。
沈老太太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弯腰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相册，递给林晚："也许阳阳会感兴趣...他父亲小时候的样子。"
相册很厚，封面是上好的皮革，边角己经有些磨损。林晚翻开第一页，呼吸微微一滞——那是刚出生的沈聿白，小小的身体裹在蓝色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照片旁边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聿白出生，七斤六两，哭声洪亮。眉眼像他父亲。"
往后翻去，每一页都记录着沈聿白成长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微笑、长出第一颗牙、摇摇晃晃学走路...照片旁的批注从最初的详尽逐渐变得简短，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日期。但即使如此，这份坚持也令人动容——沈老太太竟然完整地记录了儿子的整个童年。
"我那时太忙了。"老人轻声道，手指抚过一张沈聿白小学毕业典礼的照片，"总觉得来日方长..."
阳阳突然爬过来，好奇地扒拉着相册。当他看到一张沈聿白骑自行车的照片时，兴奋地指着喊："爸爸！车车！"
"对，这是爸爸小时候。"沈老太太柔声解释，"和阳阳一样大时拍的。"
小家伙似懂非懂，却对这个"小爸爸"产生了浓厚兴趣，一页页地翻看起来，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哇"声。林晚和沈老太太相视一笑，某种无声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淌。
下午茶时间，忠叔端来了冰镇的酸梅汤和新鲜水果。阳阳己经和太奶奶混熟了，毫不客气地爬上她的膝头，要她喂自己吃葡萄。沈老太太的动作虽然僵硬，却异常耐心，一颗颗剥好皮送到小家伙嘴里。
"奶奶也吃！"阳阳突然拿起一颗草莓，往老人嘴边送。
沈老太太怔了怔，缓缓张嘴接过，眼中闪烁着可疑的水光。林晚假装没看见，低头整理被阳阳弄乱的相册，却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惊喜——那里新贴了几张照片，全是阳阳的：出生时的小脚丫、满月时酣睡的侧脸、周岁抓周时的笑脸...最新的几张甚至是上周在院子里玩水的场景，显然是偷拍的。
"老夫人..."林晚抬头，发现沈老太太正专注地看着阳阳，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回程的路上，阳阳在安全座椅里睡得香甜，怀里抱着那套迷你茶具。林晚开着车，思绪却还停留在沈家老宅的那个下午。那个曾经让她畏惧的沈老太太，如今只是一个疼爱曾孙的普通老人，会为阳阳的一个拥抱而眼眶发红，会小心翼翼地保存每一张有关他的照片。
手机震动起来，是沈聿白发来的消息：「晚上加班，不用等我吃饭。母亲今天怎么样？」
林晚看着后视镜里熟睡的阳阳，回复道：「他们相处得很好。老夫人邀请我们参加下个月的祭祖。」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电话就响了。沈聿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母亲真的这么说了？"
"嗯。"林晚轻声回答，"就在老宅，只有我们几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简单的西个字，却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林晚能想象沈聿白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一定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到家，林晚将睡着的阳阳轻轻放在床上，小家伙在梦中还嘟囔着"太奶奶"。她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走向书房。从沈家带回来的那本相册静静地躺在桌上，在台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她小心地翻到最后一页，取出今天拍的照片——阳阳趴在沈老太太膝头喂她吃草莓的瞬间。照片上的老人笑得那么自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与记忆中那个凌厉的沈氏掌门人判若两人。
林晚找出一个相框，将照片装进去，摆在书架上。那里己经有不少类似的相框：阳阳第一次骑木马、第一次堆雪人、第一次和爸爸妈妈去动物园...而现在，这个家族相册又多了一个珍贵的瞬间。
窗外，夕阳西下，蓝楹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树梢上己经冒出了零星的花苞，预示着盛夏即将进入最绚烂的阶段。林晚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阳阳最爱的那片草地，突然想起沈老太太今天说过的话："总觉得来日方长..."
而现在，这个曾经铁血强势的女人，正在用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珍惜着每一个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