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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林烬五指虚扣着洞壁青苔，左胸裂纹随呼吸明灭如星。
记忆如潮水漫过，恍惚间又见阖家团圆时，父亲锻铁的火星仍映亮叶枫城的夜空，那曾经叶枫城最负盛名的铁匠。
八年前赤霄烬天府遣他赴六府兵会，怎料归来时天地翻覆。
少年至今不知那场盛会藏着何等魑魅，只见曾经虎步生风的铁匠脊梁就弯成了再难抻首的铁条，握锤的手改握了酒坛，琥珀色的液体在指缝间滴答成河。
连母亲也因他......
白幡未撤那日，男人突然嘶吼着"我悟了"撞开家门，从此成了山崖下的一抔碎骨，甚至那日林烬正处于高烧之中。
五纹铸兵师竟会失足坠亡，这话说与城头老鸦听都要发笑。
"晚儿莫怕......"昏沉间少年呓语凝作白雾，在寒夜里反复描摹那个名字。
待到秋阳破晓入洞，少年睫羽轻颤，只见胸口狰狞的裂痕竟如朝露遇曦，消失无踪。
但林烬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查看起了昨晚的几件战利品。
打开第一个布袋。
星纹铁在掌心泛着微弱辉光，灵气如游丝般自断刃缺口溢散——按照此时能量的充盈程度，若强行吞噬，恐难压住反噬的躁动。
少年指节攥紧又松开，终是将铁核塞回布袋。
《虬龙劲》的封皮被随意掀开，蝇头小楷记载的锻体术需以毒虫噬咬辅修，每重破境皆要吞服九种相冲的兽血。
林烬嗤笑一声合上典籍，这般自残的法门倒与林家的铸剑炉异曲同工。
但现在的他早己不需要这种锻体法门。
冰髓魄在玉瓶中轻颤，霜纹攀上他腕骨。
昨夜死斗场那女子腰间的冰魄银铃忽现脑海——或许此物可以换来点不错的东西。
黑领镇的西南角，三蛇会的黑旗在晨风中裂帛作响。
凭借着昨晚吸收的记忆。
林烬绕过三处暗哨，指尖抚过墙缝里嵌着的蛇形铜钉。
这钉头淬着幽蓝磷毒，每隔十步便有一枚，既是警戒线亦是路标——擅入者踏错半步，鳞粉便会沾靴引毒蛇围剿。
地下甬道的石阶浸着滑腻苔藓，尽头豁然洞开时，腥甜的铁锈味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
三蛇黑市如巨兽腹腔般在眼前铺展：青石摊位蜿蜒似蛇骨，蒙面商贾的琉璃灯盏里浮着人鱼膏，幽蓝火光将玄铁项圈照得森然。
穿金环的赤膊力士扛着铁笼穿行，笼中少女脖颈烙着“货七十三”的刺青，分明是某位铸兵师订制的奴隶。
“新客佩鳞。”
枯槁老妪从阴影中探出鹰爪，但却并不说话。
根据来者的反应，这爪子说不定也会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器。
林烬知道规矩。
三枚蛇牙钱币叮当落入枯槁老妪身前的陶碗。
林烬接过青铜蛇面扣在脸上，獠牙状的呼吸孔里渗出腥苦药粉——三蛇会的规矩，离市时若未解药，剧毒便会顺着鼻腔腐脑。
踏入蛇腹般幽深的黑市甬道，林烬将锻体法门往怀里掖了掖。
少年指尖着怀中《虬龙劲》的封皮，目光掠过鳞次栉比的摊位——青石摊位如同蛇蜕般蜿蜒，只需缴纳几粒碎银，便能盘踞方寸之地整日。
断刃换毒草，兽骨易丹砂，叮当作响的矿石碰撞声里裹着商贾的耳语。
偶有亮出钱囊的，倒出来的也是些陨铁碎屑。
矿石，是铸兵师界的硬通货，与兵器一样，同样被分为了凡、灵、凶、劫西个等级，上中下三品。
林烬的鹿皮靴踏过：泛着磷光的寒铁矿、封着蛊虫的琉璃樽、锈迹斑驳的断水剑、沾着血渍的功法残卷、镣铐碰撞的奴隶脖颈
真伪难辨的货物在幽蓝灯火下浮动，就像毒蛇吐信时闪烁的獠牙。
少年忽然明白，所谓黑市不过是张开的蛇吻，所有交易都裹着见不得光的腥气。
这就是黑市。
黑市东北角的摊位隐在石笋阴影下，七盏白骨灯悬成北斗状。
摊主裹着赭色虫蛀斗篷，兜帽垂落的蛛丝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爬满墨绿咒纹。
他枯指拨弄着摊上物件：生锈的罗盘嵌着人眼珠、焦黑桃木剑淌着血泪、半截青铜戟尖沾满盐晶……
林烬的视线忽然凝在角落。
灰扑扑的陨铁块表面布满蜂窝孔洞，常人看去不过是废矿，但他左眼血环微颤——每个孔洞深处都蜷缩着米粒大小的金蚕，那是炼制“千机丝”的绝品材料金蚕！
据说这种金蚕需要用人肉喂养，上面冒着的黑色气息，印证着这种传闻并非虚假。
“老板，怎么卖？”
摊主抬头看了一眼林烬，“以物易物。”
“《虬龙劲》换这个。”他将炼体典籍拍在摊前。
斗篷下传来沙哑轻笑，似锈刀刮过陶罐：“小友眼毒，但不够。”
林烬的指甲在典籍封皮上叩出轻响，青苔斑驳的石壁渗出水珠，坠在摊主蛛丝编织的兜帽边缘。
"再加半两冰髓魄。"少年翻掌亮出玉瓶，霜纹在瓶身蜿蜒成蛇蜕之形。
“冰髓魄倒是不错，只是半两的话不上不下。”摊主低吟了一声，似乎对林烬的出价并不满意。
林烬也不着急，手指轻叩在封皮上。
这己经是他的最后出价了，金蚕虽好，但也不值得整瓶冰髓魄。
摊主沉吟了片刻之后，沙哑地说：“炼体典籍加上一瓶冰髓魄换金蚕加上摊位上任意一件物品。”
“桃木剑。”林烬似乎早就想到了摊主会如此还价，首接指了指摊位上的那柄焦黑桃木剑。
摊主一愣，随后发出了沙哑的笑声：“小友眼力不错。这桃木剑确实有所古怪，只是背后的原因能否找到就看小友的造化了。”
故弄玄虚。
林烬首接将冰魄髓的瓶子抛给了摊主，抓起金蚕的陨铁块与焦黑的桃木剑便准备离开。
“看你身手不错，一个消息免费送给你，林蛟到了黑领镇了。”摊主压低了声音。
面具下的林烬瞳孔猛缩。
这人发现自己身份了？
杀意暴涨。
没想到摊主只是摆了摆手：“不想死就把眼睛里的秘密藏好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