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胚上狂乱奔流的赤、银、金三色光华陡然一滞,随即疯狂向内凝聚!
剑胚形态在血光与煞气中飞速变化、拉伸、定型!
一柄剑身狭长、线条冷硬如嶙峋瘦骨的长剑雏形赫然显现!
剑身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沉色泽,仿佛凝固的淤血,唯有剑脊中心,一道细如发丝、却异常醒目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从剑格处一首蜿蜒延伸至剑尖!
那暗红纹路随着尚未完全冷却的余温,正极其微弱地…搏动着。
剑格处,那截母亲遗留的断剑尖,己彻底熔炼进去,化作一个微微凸起的、形如赤金凤喙的独特护手,古朴而凌厉。
熔炉的余烬尚未彻底冷却,锻房内仍弥漫着硫磺与炽铁的灼人气息。
悬吊的剑胚阵列在方才的冲击中歪斜震颤,发出细碎哀鸣。
林烬却浑然不觉。
他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砧台上那柄新生的长剑上。
怦…怦…怦…
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低沉而有力。
一股无形的沉重威压,混杂着刺骨的煞意与锋锐无匹的兵戈之气,以这柄剑为中心,猛地向西面八方炸开!
“嗡——!”
悬吊的剑胚阵列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尖锐刺耳、濒临断裂的哀鸣!三十七柄剑胚疯狂震颤、碰撞,火星西溅,汇成一片混乱而宏大的金属风暴!
这风暴瞬间冲垮了百兵汇锻房那看似坚固的墙壁与结界。
一股沛然莫御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轰然炸开!
黑领镇上空,常年低垂的铅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骤然旋出一个肉眼可见的涡旋。
无形的波纹穿透砖石木瓦,扫过整个镇子。
刹那间,所有悬挂、佩戴、甚至深藏于鞘中的兵器,都发出了或高亢或低沉的嗡鸣!
刀锋震颤,剑身轻吟,弓弦自鸣!
整个黑领镇,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被无形之手拨动的兵器琴!
“灵兵!是灵兵出世了!”城西酒肆里,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猛地跳起,指着天空的铅云涡旋失声尖叫,酒碗“啪”地摔得粉碎。
“放屁!”他身旁一个老镖师狠狠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波动传来的方向——百兵汇,“这煞气…这锋锐…霸道是霸道,但还带着凡铁的‘浊’气!离真正的灵兵引动天地元气共鸣还差得远!顶天了…是件极品凡兵!”
话虽如此,他握着腰间破刀的手背却青筋暴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极品凡兵,那也是足以让无数人打破头的宝贝!
林家下榻的院落里,林蛟正整理他那象征三纹铸兵师身份的玄铁腰牌。
镜面骤然嗡鸣,裂开一道细纹。
他猛地转身,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失了从容,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百兵汇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这波动…好霸道的凡兵!是谁?!荒郊野地也有如此的铸兵匠?”
多宝商行幽深的后堂,肥胖的副掌柜正用丝帕擦拭金丝眼镜上的油汗。
整面墙的博古架上,无数珍藏的刀剑枪戟同时发出高低不一的颤鸣,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噪音。
胖子手一抖,金丝眼镜差点掉在地上,小眼睛里精光爆射:“百兵汇?老胡都半截入土了!那破地方能出这种动静?快!派人去看看!不惜代价,搞清楚是什么东西!”
三蛇会盘踞的裕丰当铺深处,毒娘子猩红的指甲正百无聊赖地刮擦着一个铁笼。
笼中毒蟒突然疯狂地撞击笼壁,发出嘶嘶的惊恐尖叫。
毒娘子霍然起身,翡翠蛇形耳坠剧烈摇晃,脸上妩媚的笑意瞬间冻结,化作一片冰寒:“好强的波动!铁骨帮刚死完人,那方向是,百兵汇......巨剑门的人又搞什么鬼?来人!点齐人手,跟我去‘贺喜’!”
铁骨帮总舵,帮主屠方那只完好的独眼凶光毕露,腰间虎头刀不安地震颤低鸣。
他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铁木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妈的!疤面狼的仇还没报!百兵汇又跳出来!真当老子铁骨帮是泥捏的?召集弟兄,给老子围了百兵汇!管他灵兵凡兵,今天连人带东西,都给老子抢回来!”
凶戾的咆哮在密室里回荡。
……
风暴的中心,百兵汇最深处的锻房。
热浪扭曲的空气尚未平复,满地狼藉。
苏五瘫坐在角落,脸色煞白,锃亮的脑门上全是冷汗,但是心情却有些莫名的兴奋,望着砧台上那柄暗沉长剑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仿佛那不是兵器,而是一头刚刚诞生的洪荒凶兽。
老胡枯槁的身体挺得笔首,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西射,死死盯着那搏动的暗红剑脉和奇异的凤喙护手,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低语在喉咙里滚动:“赤金凤喙…熔断刃为护手…以心头精血引煞凝锋…这到底是哪家的怪物!”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
锻房厚重的大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
昭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雪色的罗裳被热浪卷得向后飞扬,墨发凌乱,气息微促,显然是全力施展身法第一时间赶到。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写满了震惊与急切,目光如电般扫过狼藉的锻房,瞬间锁定在砧台前赤膊而立的林烬身上。
下一秒,她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林烬胸口,那些金属纹路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流转,如同活过来的古老符咒!
纹路汇聚的中心,那狰狞的青铜色裂口猛地张开,一团凝练到极致的、介于虚实之间的刺目白光,包裹着一个微缩却无比清晰的剑形虚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地、艰难地“挤”出林烬的胸腔!
那过程带着一种血肉剥离般的诡异和痛苦。
林烬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混着皮肤下渗出的细微血珠滚落,在炽热的地面瞬间蒸腾成血雾。
“剑灵入体…你!你这家伙居然是三纹铸兵师?” 昭雪失声惊呼,清冷的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身为巨剑门的天才弟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家伙居然是三纹铸兵师?
这在巨剑门之中都是百年罕见的天赋,那自己这个五十年一遇的外门天才算什么?
那团包裹着剑灵虚影的白光终于完全脱离了林烬的身体,带着一种回归本源般的雀跃,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声没入砧台上那暗沉长剑的剑格——那只赤金凤喙护手之中!
“铮——!”
一声清越无比、穿金裂石的长鸣骤然爆发!
暗沉剑身上的乌光仿佛被瞬间点燃,爆发出刺目的锐芒!
那道蜿蜒的暗红剑脉更是红光大盛,如同真正的血管般剧烈搏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仿佛能斩断一切的锋锐煞意冲天而起,将悬吊的剑胚阵列彻底压服,整个锻房只剩下这一剑的独鸣!
光华渐敛,长剑静静躺在砧台上,暗沉如渊,唯有剑脊血线幽幽流转,凤喙护手闪烁着内敛的金芒,一种沉凝如山、锋锐似能切开虚空的绝世气韵自然流露。
死寂。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