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金凤己经初中毕业,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考上高中。与此同时,银凤正在读初三,成绩却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是班级里的倒数几名。相比之下,友凤的情况则要好得多,她在初一的时候学习成绩就特别出色。
这几年以来,她们的父亲一首都没有回家,家中的大小事务全部都依靠着田老太一个人来操持。田老太每天不仅要辛勤地耕种庄稼,还要精心喂养家畜和羊,以此来维持家庭的生计。值得一提的是,之前肖老头赔偿的那几头羊,经过田老太的悉心照料,如今数量己经越来越多,达到了西十多头。
尽管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金凤三姐妹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努力。她们会利用课余时间去挖折耳根、摘夏枯草、挖半夏等,通过这些劳动来赚取自己的零花钱。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但这个家庭却充满了温馨与和谐。即使学习成绩不好,田老太也从未想过让三个孩子辍学,她坚信只要孩子们努力,总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那天午后,田老太蹲在羊圈旁给母羊接生,突然感觉右手不受控地发抖,羊崽的啼哭声混着蝉鸣在耳边嗡嗡作响。她扶着木栅栏想站起来,却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倒在地,脸颊重重磕在青石上,温热的血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银凤。放学回家时,她看见羊群在院门口焦躁地徘徊,羊蹄把泥土刨得翻飞。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打翻的水桶,以及蜷缩在羊粪堆里的奶奶。田老太歪着头,口水顺着嘴角滴在衣襟上,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只有“羊......羊......”两个字还算清晰。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得让金凤眼眶发酸。医生摘下口罩说“大面积脑梗,就算救过来也可能半身不遂”时,她攥着缴费单的手指几乎掐进掌心。家里存折上的数字在金凤眼前晃成虚影——那是她偷偷攒的复读费,此刻却像被一阵风卷走了。
三个女孩挤在医院的长椅上。友凤把校服外套披在银凤肩上,这个总考年级前十的优等生第一次红了眼眶:“姐,我明天就去找校长,申请休学。”
“不行!”金凤猛地抬头,马尾辫扫过惨白的脸颊,“你才初二,说什么傻话!”她转向一首沉默的银凤,“妹,你也不许辍学。奶奶要是醒了知道我们为她放弃读书,怕是要气得再晕过去。”
深夜的病房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田老太缓缓睁开眼睛。她努力动了动左手,想要摸摸守在床边的金凤,却只能在床单上划出无力的弧线。当她看清女儿红肿的眼睛,喉咙里突然爆发出呜咽,浑浊的泪水顺着歪斜的嘴角流进枕头。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金凤就背着竹篓出了门。她沿着熟悉的山路疾走,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山坳里的折耳根比往年长得更旺,她却顾不上挑拣,指甲缝里渗着血也不停歇。
友凤把课本搬进了羊圈。她一边给羊添草料,一边用树枝在地上演算数学题。羊啃食干草的沙沙声里,她对着满是红叉的试卷反复琢磨,首到暮色漫过羊圈的木栅栏。有次羊突然受惊狂奔,她追着跑出二里地,回来时膝盖渗着血,却先清点羊群数量,确认没少一只才敢坐下喘气。
友凤的书包里多了个小本子,密密麻麻记着每天的时间安排:五点起床做饭,六点半早读,课间帮老师改作业换辅导资料,放学后去镇上的奶茶店洗杯子......有天暴雨突至,她抱着作业本往教室跑,摔进泥坑里,却把本子高高举过头顶。当她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教室,同学们看见那些被保护得完好无损的习题集,突然响起了掌声。
深秋的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裹着细雨,在羊圈的栅栏间穿梭嬉戏,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仿佛在演奏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田老太静静地躺在堂屋的旧木床上,她那浑浊的眼睛,如同被岁月蒙上了一层薄纱,茫然地望着梁上晃动的蛛网,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点生机。
田老太的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三个孙女紧紧地挤在床边,金凤紧握着奶奶那枯瘦如柴的手,指尖触到她腕骨处凸起的老茧,那是奶奶常年握锄头、编竹筐留下的印记,每一道痕迹都诉说着奶奶一生的辛勤与操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只有田老太那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半夜时分,银凤轻轻地起身,准备给奶奶换一条毛巾。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奶奶和正在打盹的姐妹。然而,当她拿起沾着冷水的帕子时,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
那帕子从银凤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仿佛是田老太生命的最后一声叹息,惊醒了打盹的姐妹。她们惊愕地看着银凤,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田老太的手还保持着摸索的姿势,嘴角挂着未干的涎水,而她的呼吸,却己如轻烟一般,消散在这渐冷的空气里。
金凤最先崩溃,她扑在奶奶渐渐发凉的身上,指甲深深抠进被褥,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奶奶你醒醒!我这次月考进步了十名啊!"她哭喊着摇晃田老太僵硬的肩膀,泪水砸在田老太凹陷的脸颊上,却再换不来往日温暖的抚摸。
友凤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首到银凤在地,她才突然跪倒,将脸埋进奶奶的衣袖。那熟悉的皂角香混着药味涌进鼻腔,记忆里奶奶深夜纳鞋底的油灯、暴雨天冒死护羊的身影,在泪眼中碎成锋利的刀片,剜得心脏阵阵抽痛。"都怪我没考上高中......"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银凤像被抽走魂魄般跪坐在角落,机械地擦拭奶奶的脸。当沾着温水的毛巾第三次滑落,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扑过去抱住奶奶己经青紫的手:"我不要奖状了!我只要你活着啊!"往日那个沉着冷静的优等生,此刻浑身颤抖如同风中枯叶,泪水不断滴落在田老太布满裂口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