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三凤

第四十三 章金凤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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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家有三凤
作者:
泥鳅俊
本章字数:
4382
更新时间:
2025-07-01

暮色像掺了墨汁的米汤漫过窗棂时,田有根己经在村头小酒馆灌下三碗苞谷烧。酒气裹着劣质烟草味在喉间翻涌,他踉跄着撞开家门,正撞见金凤蹲在灶台前烙饼。火光映着少女通红的脸,笼屉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倔强的眉眼。

"反了天了!"田有根踢翻脚边的竹凳,碗碟在地上炸开清脆的响。金凤受惊起身,面团从指间滑落,沾着灰扑扑的灶膛碎屑。她望着父亲涨紫的脸和发红的眼,突然想起小时候他醉酒摔碎阿妈唯一留下一张照片的的模样,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刘...刘家的彩礼都收下了!"田有根摇晃着逼近,酒气喷在金凤脸上,"你要把老子活活气死是不是?"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女儿手腕,指节发白得像要嵌进肉里。金凤痛得闷哼,衣服的袖口被扯开线头,那是她为难得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其余的都是破烂货。

西厢房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友凤举着手电筒冲出来,灯光在风里摇晃不定。"放开我姐!"她瘦小的身子挡在金凤身前,油灯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土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田有根瞥见小女儿眼里的愤怒,记忆突然闪回刘福贵拍桌时震碎的茶盏——那三万块彩礼,此刻正躺在他贴身藏着的油纸包里。

"滚!"田有根甩开金凤,转身抄起墙角的擀面杖。杖身结着去年秋收时沾的泥块,此刻重重砸在八仙桌上,震得供着的灶王爷画像簌簌发抖。金凤踉跄着撞在水缸上,额头擦过缸沿,渗出细密的血珠。她惊恐地望着父亲,眼前这个醉醺醺的男人,早己不是那个会背着她去看露天电影的阿爸。

"你当老子是为了自己?你们三个人的妈都跑了,奶奶不在了,这个家...这个家全靠我..."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却被酒意呛成愤怒的咆哮。擀面杖擦着金凤耳边飞过,砸在墙上留下深深的凹痕,几片墙灰落在她凌乱的发间。

友凤突然扑过去死死抱住父亲的腿,却被用力甩开。她跌坐在地,手电筒摔碎在青砖上,灯光"噗"地熄灭。黑暗中,金凤听见父亲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月光从破窗棂漏进来,照着地上碎裂的瓷片,泛着冷森森的光。

"今天不答应,就别想出这个门!"田有根扯住金凤的辫子往屋里拽,粗糙的手掌在她头皮上留下道道红痕。金凤尖叫着挣扎,绣鞋甩落在门槛边,露出绣着金线的袜底——那是她偷偷攒了半年的布料,本想做双新鞋去赶集。

友凤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摸到墙角的竹扫帚。她挥舞着扫帚扑过去,却被田有根反手一巴掌扇倒。少女的脸颊瞬间肿起,嘴角渗出鲜血,可她仍死死抓住父亲的裤腿,哭喊着:"姐快跑!去王婶家!"

金凤趁机挣脱束缚,跌跌撞撞跑向院门。田有根抄起门后的铁锹追出去,铁锹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村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金凤赤着脚踩在碎石路上,脚底传来钻心的痛,可她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父亲眼中陌生的疯狂,还有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家。

金凤赤脚在碎石路上狂奔,脚底被尖锐的石子硌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疼。夜风灌进她单薄的衣衫,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她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枯瘦的手,那双手曾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顶,在油灯下给她缝补衣裳。

"丫头,要活得像个人。"奶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混着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可如今灶台冷清,再没人会往她碗底偷偷埋个荷包蛋。金凤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土路上,很快燥的泥土吸干,就像这些年被生活吞掉的希望。

她拐进晒谷场的草垛后面,蜷缩着抱住膝盖。月光把草垛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远处传来父亲沙哑的叫骂声,夹杂着铁锹拖过地面的刺耳声响。金凤把脸埋进臂弯,闻到自己袖口上残留的油烟味——那是今早烙饼时沾上的,原本该是香喷喷的晚饭,现在想来却像上辈子的事。

草垛里钻出只瘦骨嶙峋的花猫,警惕地打量她。今日阿爸醉醺醺地把刘家送来的年礼当了换酒钱,她想起以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阿爸常年不归家,不管家。她和银凤友凤饿得半夜偷挖地窖里的冻萝卜。奶奶拖着病体给她们熬粥,米粒少得能数清,却总把稠的舀给她们。

"三万块..."金凤突然笑出声,笑声比夜猫子叫还难听。去年王婶家闺女出嫁,彩礼统共才八千。她攥紧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阿爸通红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那年他卖了家里最后头猪崽买酒,奶奶在雨夜里走了三里路去借钱买粮。回来时摔在沟里,落下一到阴雨天就疼的腿病。金凤突然明白,阿爸眼里的疯狂从来都在,只是被奶奶用佝偻的脊背挡着,如今终于彻底露了出来。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金凤摸到腰间别的绣花针——那是奶奶的遗物,针鼻儿被得发亮。她想起老人常说"人活一口气",可现在这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也吐不出。晒谷场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她浑身绷紧,却听见友凤压着嗓子喊:"姐!"

月光下,小妹脸上的巴掌印肿得老高,怀里却紧紧抱着个蓝布包袱。金凤看清那是奶奶的嫁妆包袱皮,里头裹着她们仅有的几件衣裳,最上面是那双没做完的新鞋。

"我把灶王爷画像偷出来了。"友凤从怀里掏出卷起的黄纸,声音发颤,"不能让他把姐卖了...咱们...咱们跑吧?"她脏兮兮的手心里,还攥着半块没来得及吃的烙饼。

金凤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村落轮廓,那里有她十九年的人生。她突然想起刘福贵来相看那天,油腻的目光像蛇信子般舔过她全身。三万块钱能买断什么?是阿爸的酒,还是她的一辈子?

草垛后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被惊飞。金凤攥住小妹的手,发现两人掌心的茧子位置一模一样。夜露更重了,打湿了奶奶包袱皮上褪色的并蒂莲。她最后望了眼家的方向,那里没有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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