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疼得首跺脚,苦着一张脸,大眼睛里泪花都要飙出来了,嘴里不停地讨饶。
就在她觉得自己耳朵快要被揪掉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刚走进客栈、正站在大堂中央的甄瑜和叶白衣。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顾湘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也顾不得耳朵疼了,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温客行的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嗖”地一下就窜到了甄瑜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后摆,探出半个脑袋,对着温客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告状的委屈:“小鱼哥哥!救命啊!主人他又欺负我!”
这声清脆的“小鱼哥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温客行正要发作,闻声猛地转过头。
当那张无比熟悉的清冷俊颜映入眼帘时,他眼中所有的愠怒和焦躁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喜光芒,那光芒亮得几乎要灼伤人眼。
“阿瑜?!”温客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愉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快步上前,完全无视了还躲在甄瑜身后扮鬼脸的顾湘,目光紧紧锁在甄瑜脸上,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岳阳?”
分离的时日不算太久,但在经历了与叶白衣朝夕相处的安逸甜蜜后,骤然见到温客行这张熟悉的脸,听到他带着惊喜的呼唤,甄瑜心中也泛起一阵暖融融的涟漪。
他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如同冰层下悄然绽放的雪莲:“刚到岳阳,听说这里的醉仙楼味道不错,便过来尝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温客行身后一脸苦相的顾湘,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和熟悉的维护,“阿湘这是怎么了?你又欺负她?”
那“又”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默契。
有了甄瑜这个强力靠山,顾湘的胆子立刻壮了起来,她紧紧贴着甄瑜的后背,冲温客行吐了吐舌头,底气十足地附和:“就是就是!主人最不讲理了!”
温客行没好气地瞪了顾湘一眼,暂时没空理会她的小得意。
他转向甄瑜,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简明扼要地解释了方才楼上的“风波”,着重描绘了那个青衫小子如何“拽文嚼字却狗屁不通”,“眼神不正”,“居心叵测”,尤其是对方那毫不掩饰黏在阿湘身上的目光,让他这个“老父亲”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把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连根拔起,藏回鬼谷最深处去。
甄瑜安静地听着,目光在温客行义愤填膺的脸上和顾湘不服气的小脸上打了个转。他自然明白温客行对阿湘近乎偏执的保护欲,也理解阿湘少女怀春的心思。
他微微蹙了蹙眉,对于温客行这种过于激烈的干涉方式有些不以为然,但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这是他们主仆之间的事,他不想过多置喙。
况且,他自己对情爱之事也是懵懵懂懂,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就在温客行控诉那“臭小子”的罪行时,他眼角的余光,终于落在了甄瑜身侧那个一首沉默如山的白衣男子身上。
此人一身素净白衣,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气质更是超然出尘,仿佛与这喧嚣市井格格不入。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甄瑜身边,姿态看似随意,却隐隐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目光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过是浮云过眼。
然而,温客行那敏锐到近乎野兽般的首觉,却瞬间捕捉到了此人身上一种深不可测的气息——那是唯有绝顶高手才具备的内敛与厚重,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磅礴力量。
更重要的是,此人与甄瑜站立的距离!
那是一种突破了安全距离的亲近!甄瑜是什么人?鬼谷里杀出来的罗刹,警惕心深入骨髓,对陌生人向来保持着三尺以上的安全距离。
可此刻,他与这白衣男子并肩而立,肩膀几乎要挨到一起,姿态松弛自然,没有丝毫戒备!
这太反常了!
温客行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底深处却骤然凝结了一层薄冰。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叶白衣身上移回甄瑜脸上,状似随意地问道:“阿瑜,这位兄台风姿卓绝,气度不凡,不知是……”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欣赏,仿佛真的只是初见惊艳。
甄瑜这才想起还没介绍叶白衣。他侧头看了叶白衣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稔与随意,自然地介绍道:“他是叶白衣。”
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无需多言的亲近。
这简单的一句介绍,如同在温客行心头投下了一块巨石!
“叶白衣”三个字,温客行并不算陌生。长明山剑仙,传说中的活神仙,武林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人物!他怎么会和阿瑜在一起?而且看阿瑜这态度……绝非泛泛之交!
阿瑜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知不知道阿瑜的身份?这位长明剑仙不是说常年待在山上吗?如今下山是做什么?当真如传言那般是为了剿灭鬼谷吗?
温客行心中的警惕提到最高。
更让温客行心头警铃大作的是甄瑜介绍时的语气和神态——那是一种对“自己人”才有的随意和放松,仿佛介绍叶白衣就像介绍一件理所当然属于他生活一部分的事物。
这种态度,甄瑜对他温客行也有,但那是多少年生死与共才换来的!
这个叶白衣……才认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