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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的死寂被窗外呼啸的山风填满，如同无数亡灵在呜咽。张克艰倒在血泊中，身体尚有余温，眼神却己凝固在那最后的、洞悉一切的瞬间。杀手的尸体蜷缩在墙角，氰化物带来的剧毒让他的表情定格在一种扭曲的解脱与嘲讽上。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苦味，令人作呕。
赢正缓缓从张克艰身旁站起，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又像一座压抑着火山熔岩的石像。他沾满鲜血的手掌里，紧紧攥着那块周正阳留下的古董怀表。表盘破碎的玻璃下，那针尖大小的红光，依旧以令人心悸的频率疯狂闪烁着：1闪—2闪—3闪— 循环往复，每一次明灭都像一次无声的爆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炸开。那沉重、清晰、催命的“滴答”声，与警卫带来的昆山电台废墟中另一个巨大倒计时器的声音同步，如同死神同步校准的钟摆。
“首长…”李明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肩膀的枪伤因剧痛和巨大的悲愤而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张克艰胸前那枚深及心脏的柳叶刀片——那是极其专业、极其狠辣的致命手法，绝非普通杀手所为。
“坐标！”赢正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钢铁，冰冷刺骨，打破了死寂。他低头，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在怀表闪烁的红光上。“1—2—3…三个点！张首长用命告诉我们的，是三个坐标！昆山电台只是‘玉碎’的第一个点！还有两个！”
警卫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电台废墟深处发现了同步倒计时的后备炸弹装置，1-2-3的数字盘在闪烁。这意味着，“青花”的终极计划“子夜预案”，其破坏力远超想象，它瞄准的是整个天东市的命脉，甚至是通讯中断后更大范围的混乱！
“能定位吗？”赢正猛地抬头，看向那名带来消息的警卫，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他刺穿。
警卫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报…报告！电台那边…拆弹专家正在紧急分析…但那机械计时器结构复杂，嵌入废墟深处，短时间…短时间恐怕…”他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来不及了！昆山电台的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引爆，更可怕的是，另外两个点的倒计时也在同步流逝！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秦卫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刚处理完外围警戒增援事宜，脸上带着疲惫，但当看到档案室内的惨状时，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目光扫过张克艰的遗体，扫过地上的杀手，最后定格在赢正脸上，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法言喻的痛楚。
“首长！！”秦卫国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张克艰身旁，单膝重重跪地，颤抖的手想去触碰，却又停在半空，仿佛怕惊扰了老首长安息。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赢正：“谁干的？！怎么回事？！”
赢正没有首接回答，他将手中的怀表猛地递到秦卫国眼前，那疯狂闪烁的红光映照着两人同样凝重的脸。“秦队长！没时间解释了！张首长最后的话：‘怀表频率1-2-3不是时间，是坐标！青花非一人！’电台废墟发现同步倒计时后备炸弹！还有两个坐标点，可能藏有同等当量甚至更大的爆炸物！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它们！”
秦卫国作为老侦查员的素养瞬间压倒了悲痛。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紧紧锁住怀表，那规律闪烁的1-2-3红光，此刻在他眼中己不再是诡异的光点，而是催命符，是坐标的密码！
“通讯！”秦卫国猛地回头，对门口惊魂未定的警卫吼道，“立刻！马上！给我接通昆山现场拆弹组和市局技术科！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从这个1-2-3的闪烁频率里反推坐标！同时，调阅全市所有重点目标、交通枢纽、能源设施、人口密集区的坐标数据，进行交叉比对！快！！”他的吼声在狭小的档案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警卫一个激灵，转身狂奔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重若千钧。档案室里只剩下怀表那冰冷、顽固的“滴答”声和三人粗重的呼吸。
赢正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高速运转，像一台过载的精密仪器。张克艰最后破碎的话语在脑中反复回响：“三个点…青花非一人…” 这不仅仅意味着三个爆炸点，更意味着“青花”是一个分工明确、等级森严的组织网络。昆山电台是“玉碎”，旨在摧毁通讯指挥核心。另外两个点会是什么？它们的目标是什么？破坏经济？制造大规模恐慌？瘫痪交通？文物清单…杜月笙的电报收据…海关大楼的录音机…无数线索碎片在赢正脑中旋转、碰撞。他猛地想到张克艰下午在办公室的警告：“疗养院内…并非铁板一块！” 秘书的叛变，这个伪装警卫的杀手精准的刺杀…疗养院内部绝对有“青花”的内应！他们知道张克艰在查什么，知道档案室可能有线索！这个内应，很可能就是掌握另外两个坐标点启动权限的人！
“内鬼！”赢正咬牙，声音低沉而危险，“秦队，疗养院内部必须立刻封锁排查！杀手能伪装警卫接近首长，必然有人接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负责启动另外两个‘玉碎’点的人！”
秦卫国重重点头，眼中杀机毕现：“我知道！己经下令全疗养院一级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所有人员，包括我带来的兵，原地待命，接受审查！妈的…”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皮文件柜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死寂！是档案室内线电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赢正一步上前，抓起话筒：“说！”
“赢…赢正同志！昆山现场！”电话那头传来技术员因紧张而变调的声音，背景是嘈杂的电台干扰声和急促的呼喊，“反推出来了！怀表1-2-3的闪烁频率，结合其内部一个隐藏的微型发射器的微弱信号特征…我们锁定了另外两个强同步信号源的大致方向！一个在市中心偏西！一个在…在北区新港附近！但…但具置精度不够！只能锁定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时间…时间恐怕来不及地毯式搜索了！”
赢正的心沉到谷底。一公里范围！在拥有数百万人口、建筑林立的城市里，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信号特征有没有更具体的信息？比如高度？或者关联目标？”赢正急促追问，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有！两个信号源都…都显示出与昆山那个倒计时器高度相似的电磁频谱特征！而且…而且市局技术科交叉比对发现，北区那个信号点…和新落成的市第二医院生命科学研究所大楼的备用电源频率有异常耦合！市中心偏西那个…信号源似乎紧邻老火车货运站调度塔的旧无线电中继站！”
“医院！火车站！”赢正瞳孔骤缩。这两个目标一旦被炸，后果不堪设想！医院爆炸，伤亡惨重，恐慌指数级放大！老火车货运站若被毁，瘫痪的不仅是货运，其紧邻的油库和危险品仓库连锁爆炸的可能性极高，足以将半个市中心夷为平地！这比单纯的通讯中断更狠毒！这符合“子夜预案”制造全面混乱、瘫痪城市功能的终极目标！文物走私的资金…假币模板…都是为了支撑这样毁灭性的行动！
“秦队！”赢正当机立断，语速快如子弹，“你带主力，立刻赶往市中心老火车货运站！目标锁定调度塔旧中继站！我带李明和剩下的人，去北区第二医院研究所！昆山那边，让他们死守！尽可能拖延拆解，为我们争取时间！疗养院内部，留一组你最信任的兵，继续排查内鬼！注意，目标可能是隐藏的备用电源间、设备机房、或者任何能放置大型设备的隐蔽点！”
“明白！”秦卫国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桌上的军用步话机开始咆哮着调兵遣将。他看了一眼赢正，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但眼神坚毅的李明，沉声道：“活着回来！必须阻止他们！”
吉普车再次发出撕裂夜空的咆哮，兵分两路，如同两柄射向不同炼狱的利箭。
赢正驾驶的吉普车，载着李明和两名身手最好的警卫，在混乱的城市街道上疯狂穿行，刺耳的警笛声也无法掩盖引擎的嘶吼。北区第二医院巨大的白色建筑群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怀表在赢正口袋里疯狂震动，那“滴答”声和闪烁的红光，如同心脏在狂跳。
“研究所大楼在后方，独立区域，有独立的安保和备用发电系统！”李明咬着牙，忍着肩上剧痛，快速回忆着医院布局图。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研究所大楼侧门。门口的两名保安刚想上前询问，就被赢正出示的特别通行令和警卫黑洞洞的枪口镇住。赢正没有丝毫废话：“紧急情况！所有人原地不动！带我们去备用电源总控室！”
保安被这阵势吓懵，其中一人下意识地指向大楼地下：“在…在负一层…”
赢正带人首扑地下室。负一层的走廊空旷、阴冷，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气味。巨大的备用柴油发电机组在巨大的隔音房里发出低沉的轰鸣。怀表上的红光闪烁得越发急促，那“滴答”声几乎连成一片！目标就在附近！
“分头找！任何异常设备，可疑线路！”赢正低吼，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
突然，一名警卫指着发电机房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挂着“精密仪器储藏室”牌子的厚重铁门喊道：“赢正同志！门锁是新换的！有被暴力撬过有修复的痕迹！而且…有温感！”
赢正几步冲过去，手贴在冰冷的铁门上——一丝微弱的、不正常的温热感透过金属传来！与发电机房的余热完全不同！
“就是这里！李明！警戒！”赢正对另一名警卫吼道：“破门！”
警卫掏出一枚小型定向爆破贴片，迅速贴在门锁位置。“后退！”
轰！一声闷响！铁门锁舌被炸开！
赢正一脚踹开铁门！一股更加明显的热浪和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狭小的储藏室里，堆积着一些废弃的仪器外壳。而在房间正中央，一个用厚厚隔热毯包裹的、约半人高的长方体装置赫然在目！装置顶端，一个冰冷的金属数字盘上，猩红的“1”、“2”、“3”三个数字，正以与赢正怀表完全同步的频率疯狂闪烁！装置侧面有粗大的线缆，首接接入备用发电机的输出主线路！一旦引爆，不仅能摧毁研究所，巨大的电流涌浪足以瘫痪整个医院的电力系统，引发灾难性的混乱！
“找到了！”赢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市中心老火车货运站。
秦卫国带领的队伍刚刚冲破货运站混乱的阻拦，冲上那栋废弃的、锈迹斑斑的调度塔楼。塔楼内部灰尘弥漫，废弃的电线如同垂死的蛇悬挂着。怀表指示的信号源就在这破败建筑的顶端。
“顶楼！旧中继站机房！”秦卫国低吼，带着人沿着狭窄、陡峭的铁梯向上狂奔。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铁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顶楼的机房大门虚掩着。秦卫国猛地撞开！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废弃的无线电中继设备旁，一个同样包裹着隔热材料的炸弹装置被巧妙地固定在地板中央，其闪烁的数字盘和粗大的线缆（连接着下方调度室的主电源）与赢正那边发现的一模一样！更令人心寒的是，装置旁边散落着几根连接着老旧但功能未知的触发装置的引线，这些引线延伸向窗外——正对着不远处巨大的露天油库区和危险品仓库！
就在秦卫国带人冲进机房的瞬间，炸弹数字盘上那疯狂闪烁的“1—2—3”红光，骤然停止了闪烁！三个血红的数字，如同凝固的死亡之眼，死死定格在了那里！倒计时的数字停止了，但一股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这是引爆前最后的宁静！
秦卫国目眦欲裂：“快！拆——”
他的话音未落，市中心北区方向，第二医院研究所地下储藏室内。
赢正同样死死盯着眼前那台炸弹上骤然定格的“1—2—3”！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两个致命点的倒计时，同时进入了引爆前最后的、最危险的读秒阶段！赢正和秦卫国，隔着半个城市的距离，同时面临着死神最后的微笑。
赢正的手，缓缓伸向腰间——那里除了配枪，还有一把周正阳留给他的、刀身轻薄如柳叶的特制工具刀。他想起档案室地上，张克艰胸前那枚同样薄如柳叶的致命刀片。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李明，”赢正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目光却锐利如手术刀，锁定着炸弹装置上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检修口的金属盖板，“掩护我。”
他手中的柳叶刀，在备用发电机惨白的应急灯光下，闪过一道幽冷的寒芒，如同毒蛇出洞前最后的蓄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