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毁那把诅咒黑伞一个月后,周默手腕上的淤青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扩散成了一个模糊的伞形图案。每天清晨醒来,他都会发现睡衣被雨水浸湿,尽管天气预报显示这段时间一首是晴天。
"第37天了。"周默对着浴室镜子喃喃自语,手指触碰着锁骨处新出现的细长划痕——像是被伞骨尖端轻轻划过留下的痕迹。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自从烧掉那把伞,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当闭上眼睛,就会梦见自己站在滂沱大雨中,远处有个撑着黑伞的人影缓缓靠近。
水龙头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流出的自来水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周默猛地后退,撞翻了置物架。等他再看向镜子时,镜面布满水珠,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窗户,上面歪歪扭扭地浮现出几个字:
"你烧不掉我的"
周默抓起毛巾疯狂擦拭镜面,字迹却越擦越清晰。最后他抄起吹风机砸向镜子,玻璃碎片西溅,其中一片划过他的脸颊,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墨黑色。
"周组长,你没事吧?"
办公室门口站着新来的实习生林小雨,她抱着一叠文件,目光落在周默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周默下意识拉下袖口:"没事,不小心划伤了。"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黑伞:"前台说有您的快递,我顺便带上来了。"
周默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把雕花黑伞,他亲手烧成灰烬的伞,此刻正完好无损地躺在林小雨手中。伞尖朝向他,微微颤动,像是在打招呼。
"这...这不是我的。"周默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谁送来的?"
"没有寄件人信息。"林小雨歪着头,"奇怪的是,今早下雨我没带伞,这把伞就放在公司门口的长椅上..."
周默猛地站起来,打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形成一张狞笑的人脸。"扔掉它!现在!立刻!"
林小雨被吓到了,后退两步:"周组长,你怎么了?"
"那把伞..."周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把伞有问题。你最近有没有做奇怪的梦?身上有没有出现不明原因的伤痕?"
林小雨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慢慢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三道平行的划痕,像是被伞骨刮出来的。
"从三天前开始,"她的声音发抖,"我总梦见自己站在雨里,有人在我耳边说'找到你了'..."
周默的心沉到谷底。他接过伞,熟悉的刺痛感再次从指尖传来。伞柄上的小人图案比上次看到时更多了,而在最顶端,出现了一个新刻的、尚未完成的小人轮廓——那形状隐约能看出是林小雨的侧影。
下班后,周默带着林小雨和那把伞来到城郊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灰白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眼镜后的眼睛却异常锐利。
"陆教授,"周默将伞放在茶几上,"它又回来了。"
民俗学教授陆明远盯着伞,没用手碰,而是从书柜取出一副老花镜戴上细看。"你确定是同一把?"
"伞柄底部的刻痕一模一样。"周默指着那个隐藏按钮,"这里原本有截指骨,现在..."他按下按钮,机关弹开,里面空空如也。
陆教授突然抓住周默的手腕,掀开他的袖子:"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图案?"
"烧掉伞的第二天。"周默说,"起初只是个红点,后来慢慢扩散..."
"这是标记。"陆教授的声音低沉,"它选中你了。"
林小雨不安地搅动着手指:"教授,'它'是什么?"
陆教授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发黄的线装书,翻到某一页。书页上是幅手绘插图:一把撑开的黑伞,伞下站着个没有脸的人形,周围环绕着数个扭曲的小人。
"'伞妖',明代笔记中就有记载。"陆教授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它寄生在特制的伞中,以人精气为食。民国二十三年那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就是被它附身的宿主。"
周默想起图书馆查到的资料:"但书上说凶手消失了..."
"不是消失,是完成了转化。"陆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伞妖每收集七个灵魂就能重塑一个宿主。当年那个凶手,现在己经完全变成伞妖的一部分了。"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指甲刮擦玻璃的动静。茶几上的黑伞开始轻微震动,伞扣自动弹开,伞面缓缓撑起。
"它醒了!"陆教授抓起一包盐撒在伞周围,"周默,去我书房,右手边第三个抽屉有符纸!"
周默冲进书房时,听到客厅传来林小雨的尖叫。他抓着一叠黄符跑回去,看到林小雨正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而伞己经完全打开,悬浮在她头顶,不断旋转。
"小雨!"周默想冲过去,却被陆教授拦住。
"别过去!伞妖在控制她!"老人将一张符纸贴在周默额头,又往自己额头贴了一张,"现在它看不见我们,快想办法关掉那把伞!"
林小雨的双手越掐越紧,脸色开始发紫。黑伞旋转的速度加快,伞面上的水珠不是落下,而是向上飞溅,在天花板形成一片潮湿的人脸图案。
周默注意到伞柄上的小人全部转向了林小雨的方向,最顶端的那个未完成的小人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他想起陆教授说过伞妖需要七个灵魂——林小雨将是第七个。
"教授!怎么阻止它?"
陆教授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伞骨!折断主伞骨!但要小心,里面藏着——"
话未说完,老人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黑伞猛地转向他,伞尖对准陆教授的心脏。周默看到一道黑影从伞中射出,贯穿了老人的身体。陆教授瞪大眼睛,嘴角溢出鲜血,却用最后力气将小刀扔给周默:"快...伞骨里...有..."
老人的身体重重倒下。与此同时,林小雨也在地,黑伞停止了旋转,缓缓降下,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
周默握着小刀,看着伞柄上又多了一个新刻的小人——这次是陆教授的轮廓。
雨声渐歇,黑伞自动合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林小雨咳嗽着醒来,看到陆教授的尸体后发出惊恐的抽泣。
"他...他死了?因为那把伞?"
周默捡起伞,这次没有刺痛感,反而有种诡异的亲和力,仿佛这把伞己经认识他了。伞柄上的七个小人现在全部完成了,排列成一个圆圈,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正好是手握伞柄时拇指会按到的地方。
"不全是。"周默翻开陆教授刚才看的古籍,最后一页被撕掉了,但在封底夹层里,他找到一张残页,上面画着八把伞围成一圈,中央是个燃烧的火盆。"它还需要一个核心灵魂...第八个..."
林小雨颤抖着指向周默的手腕:"你的...那个图案..."
周默卷起袖子,伞形淤青己经完全成形,甚至能看到细微的伞骨纹路。最可怕的是,淤青中央出现了七个黑点,正好对应伞柄上的七个小人。
"我成了它的新宿主。"周默突然明白了,"烧掉伞根本没用,因为诅咒己经转移到我身上了。"
林小雨抓住他的手臂:"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默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又停了,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把伞的影子——尽管现实中伞就放在桌上,纹丝未动。
"陆教授临终前说伞骨里藏着什么。"周默拿起小刀,"我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当刀尖刺入主伞骨的接缝处时,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伞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周默用力撬开伞骨,里面掉出一小截发黄的骨头——不是指骨,而是一段脊椎骨。
骨头上刻满了细小的符文,周默认出了其中一个——和陆教授给他贴的符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封印?"林小雨凑近看,"所以伞妖其实是被封印在伞里的?"
周默想起古籍上的记载:"不是封印,是共生。伞妖需要宿主,宿主借助伞妖的力量..."他忽然明白了那个民国杀手为何能凭空消失,"宿主可以进入伞中世界。"
林小雨还没反应过来,周默己经握住伞柄,按下了底部的按钮。这次没有机关弹开,而是伞尖突然伸长,刺入他的手腕淤青处。没有疼痛,只有一种诡异的吸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向那个点。
"周默!"林小雨想拉开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周默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抽离身体,视线边缘开始变黑。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伞面上浮现出八张人脸——七个己经凝固成痛苦的表情,第八个位置空着,正等待着他的面容填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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