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破窗灌进的雪渣子,刀子似的割在崔云琅脸上。她蜷在霉烂草席间咯血,温热血珠滚过下巴便凝成冰。
意识涣散前,指尖在冻土抓挠的刺啦声忽与某个声音重叠——
是前世合卺酒倾洒时,毒冰碎裂的轻响。
她崔云琅与崔云柔明明同为崔府嫡女,崔云柔被视为真凰,而她却被视作不祥。那日悬崖边,分明是她崔云琅死死拖住惊马,后背被碎石刮得鲜血淋漓才护住帝王周全,可皇帝醒来,崔云柔却一身狼狈地扑在御前,哭诉自己如何拼命。她试图辩驳,换来的却是帝王震怒——“竟敢冒认救驾之功,拖下去!”
画面陡然切换。冷宫铁门轰然闭合,隔绝了天光。崔云柔裹着银狐裘立在门外,眉间一点胭脂痣红得刺眼,声音却浸了蜜糖:“姐姐就在这儿好生‘享福’吧,世子妃的福分,妹妹替你受了。”那笑容淬了毒,在崔云琅眼底烙下最深的寒。
意识沉入冰海前,她听见自己枯骨般的指节在冻土上抓挠的刺啦声,像厉鬼不甘的呜咽。
……
骤然睁眼!咳到喉间的血腥味竟混着甜腻熏香。牡丹缠枝锦帐...是崔府!
“哐当!”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酱紫比甲、吊梢眼的婆子将一卷扎着红绸的文书狠狠掼在桌上,细长的眼睛斜睨着她,像看一堆秽物:“二姑娘,夫人发话了,三日后,你就替大小姐嫁去西郊的庄子上!这是你的造化,可别不识抬举!”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崔云琅脸上。
替嫁?
崔云琅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卷红得刺目的文书上。前世,就是这东西,将她钉死在通往地狱的第一根楔子上!崔云柔不愿嫁给那传说中暴虐克妻的庄头儿子,便由她这个“命硬”的嫡女顶替。从此,她崔云琅就成了崔家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破烂。
冰冷的空气骤然凝固。
崔云琅撑着床沿坐起身,动作牵动了前世被冻裂的筋骨,细微的刺痛感真实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回来了!回到了这命运被彻底碾碎的开端!
那婆子见她不动,伸手就要来拽:“聋了还是傻了?还不快……”话音戛然而止。
崔云琅己赤足下了地。单薄的中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骨,可她背脊挺得笔首,一步步走向那张堆满绫罗的妆台。镜中映出一张少女的脸,眉眼依稀能辨出日后逼人的锐利,只是此刻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是刚从九幽寒潭里捞出来,凝着亘古不化的冰。
她拿起妆台上那柄用来绞碎线头的银剪子。
“你、你要干什么?”婆子被她眼中翻涌的死气骇得倒退一步。
崔云琅看也没看她,径首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卷扎眼的文书上,上面“百年好合”的金字刺得她眼球生疼,前世花轿颠簸的眩晕感裹挟而来。就是这“福缘”,将她推入了冷宫的万丈深渊!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颤抖。银剪子锋利的刃口狠狠刺入红绸,再猛地向两边撕扯!坚硬的洒金红纸在绝对的力量下脆弱得如同败絮。她双手抓住裂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开!
“嘶啦——嘶啦——!”
纸屑如同被凌迟的蝴蝶,狂乱地飞溅开来。大红的碎片飘落在冰冷的地砖上,落在她赤裸的、冻得发青的脚背上,像一滩滩凝固的血。
“我的老天爷啊!你疯了!”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这是大小姐的福缘!是侯府的体面!你这天杀的孽障!夫人饶不了你——!”
崔云琅充耳不闻。她只是低着头,看着满地狼藉的“福缘”,胸腔里那颗死寂了太久的心,终于被滔天的恨意点燃,烧起焚尽一切的业火。前世冷宫冻毙的绝望,崔云柔淬毒的笑靥,帝王冰冷的呵斥……无数画面在脑中轰然炸开!
“福缘?”她抬起眼,看向门口闻声赶来的几个惊呆的丫鬟婆子,声音嘶哑,却像钝刀刮过冰面,字字浸着血,“这样的福缘,送你去享,如何?”
话音未落,一阵珠翠碰撞的刺耳锐响和着浓烈脂粉气猛地冲入房中!
“小贱种!你也配撕柔儿的福缘?!”
人影挟着风冲到眼前,扬起的巴掌带着刺鼻的香风狠狠扇下!崔云琅瞳孔骤缩,身体比意识更快,猛地侧头——
“啪!”
清脆的掌掴声炸响!崔云琅撞倒梳妆台,暗格摔出半枚断裂的金印!
林氏脸色煞白扑抢:“贱种碰不得!”云琅本能攥住金印断口——后背骤然灼痛!破碎金印与她体内另半枚共振发光!
崔云琅缓缓抬手,掌心旧疤处浮起淡金纹路,形如展翅凤鸟,转瞬即逝。
她没有注意到暴怒得面孔扭曲的嫡母林氏此时显露出一丝惊恐,视线越过她珠翠乱晃的发髻,投向洞开的雕花窗棂之外。
庭院角落,一株积满雪的枯梅枝丫下,一抹纤细的桃红身影静静立着。寒风卷起她华贵的斗篷一角,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脸。正是崔云柔。她眉间那点胭脂痣,在雪光映衬下,红得异常妖异,如同活物般,极其轻微地、非人地、闪烁了一下。
一道只有崔云柔自己能听见的、毫无感情的冰冷机械音,在她脑中突兀响起:
【检测真凰印共鸣!宿主“伪凰”气运值暴跌30%】
【惩罚触发:金凤钗割裂手腕】崔云柔腕间凭空迸血染红斗篷。
【新任务生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