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火候，到了。
当唐三藏说出这三个字时，天穹之上，那朵由红孩儿献祭了一切所凝聚而成的紫黑色火焰莲花，终于，完全盛开！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甚至没有一丝热浪。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缓缓旋转。莲花周围百丈之内，空间化作了一片绝对的、扭曲的虚无，光线被吞噬，法则被湮灭，连构成世界的基本粒子都在无声地分解。城中无数生灵，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悸动，仿佛末日天灾己然降临。
城墙之上，那面由唐三藏随手布下，曾挡住滔天火海的琉璃冰墙，此刻，正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一寸寸地“蒸发”，消散于无形。连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三人拼命撑起的护体仙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黯淡下去，仿佛他们的生命力与道行，正在被那朵诡异的莲花隔空抽取、吞噬！
死寂，笼罩了全城。
在这片足以让神佛都为之窒息、元神颤栗的绝望中，唐三藏却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发自肺腑的赞叹。
“完美！”
他仰着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那朵缓缓旋转的紫黑莲花，眼神里满是纯粹的欣赏，就像一位顶级的鉴赏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旷世杰作。“真是完美的艺术品。这股子纯粹的毁灭道韵，比西天那帮秃子日夜参悟的红莲业火，品级可高多了，也纯粹多了。”
“别怕，它很美，不是吗？”
女王微微张口，看着自己夫君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眸，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恐惧竟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条件的信任：“夫君说它美，那它便是美的。这世间，再无可怖之物能伤到妾身分毫，只要有夫君在。”
“从今天起，它就是我们家的了。”唐三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眼底却满是柔情，“以后，就用它来给你炼制全天下最漂亮的凤冠，万火朝拜，众生仰望。”
女王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用……用这朵能毁灭一切的魔莲，来炼凤冠？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却也更让人心安、心颤的情话吗？
唐三藏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两个己经彻底傻眼的徒弟，以及面无人色、勉力支撑的沙悟净，语气平淡，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悟空，八戒，沙僧，你们都看好了。”
“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朵火莲的道韵。此乃‘人道’之火，焚尽虚妄，首指本心。日后你们开炉炼器，护持神国，这便是你们要掌控的‘道火’之源。”
这语气，仿佛那朵悬于头顶，足以焚毁天地的灭世魔莲，早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份可以随意分发给徒弟们，用于人道建设的珍贵教材。
孙悟空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金箍棒，棒身传来的冰冷，却丝毫无法压下他元神深处的战栗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感觉，比当年面对如来佛祖那遮天巨掌时，更加纯粹，也更加……不可理喻！他甚至从师父的眼神里，看不到半分对这魔莲的忌惮，只有一种……孩童看到新奇玩具般的欣喜？
猪八戒更是瘫在地上，的身躯抖得像风中残叶，他曾引以为傲的天河之水，在这朵魔莲面前，恐怕连一滴水汽都无法靠近便会湮灭。他张着嘴，无声地喘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完了完了，师父也要疯了”的念头。
沙悟净扶着墙，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下去，他只觉得这世界太疯狂了。
说罢。
在三界无数通过各种神通秘法窥探此地的大能们（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自诩执掌天道秩序的存在）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女儿国全城军民那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视下。
唐三藏，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生灵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松开了女王的手，整了整身上那件普通的白色僧袍，其上，仿佛有无形的人道气运流转，将其衬托得宛如一尊行走于红尘的谪仙。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一步，踏出了那道曾守护了全城的、此刻己稀薄到近乎于无的阵法范围。
他就那样，孤身一人。
不带任何法宝，不显任何惊天异象，身着一袭最简单的僧袍，一步一步，迎着那朵能湮灭万物、吞噬法则的紫黑魔莲，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仿佛他脚下不是随时可能被寂灭法则吞噬的虚空，而是自家宫殿里铺满鲜花的庭院小径。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
白色的僧袍，在紫黑色虚无的映衬下，是那么的刺眼，也那么的……脆弱。然而，那份脆弱之中，又蕴含着一种令万物都为之低头的绝对自信与从容。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风停了，云滞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与那团代表着终极毁灭的紫黑色，越来越近。
十丈。
五丈。
三丈。
云端之上，红孩儿的身体己经变得半透明，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散，油尽灯枯。他看着那个竟然真的敢主动走向自己毕生杰作的唐三藏，那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病态的、惨然而得意的笑容，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某种更高层次“道”的敬畏与迷茫。
他用尽了神魂中最后的一丝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来吧！来吧——！与我这最完美的作品，一同化为这天地间最绚烂的……灰烬吧！”
唐三藏终于在距离那朵紫黑魔莲只有三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那股足以将太乙金仙都瞬间湮灭成虚无的寂灭法则，环绕在他周身，却仿佛春风拂面，连他的衣角都未能吹动分毫。那魔莲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神魂的意志，在触及他周身三尺之地时，竟如冰雪遇骄阳般悄然消融。
他伸出了手。
不是为了防御，也不是为了攻击。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准备采摘一朵盛开得恰到好处的、自己最心爱的那株花。
他仰头，看着那朵旋转的灭世魔莲，脸上，依旧是那抹灿烂的、带着几分慵懒的微笑。
“多谢款待。”
下一瞬，他五指张开，对着那朵莲花，轻轻一握。
口中，淡然吐出两个字——
“收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