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铁锈味和尘埃的气息钻入鼻腔，带着一种死寂的金属腥气。史磊瘫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刺骨的废弃锅炉铁壁，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隐隐作痛的骨骼。汗水早己被寒凉的空气带走温度，湿透的病号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难以抑制的寒颤。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地面那两样东西上：一枚边缘磨损、刻着暗红字符的旧木片——敛息符；一本薄得可怜、封面发黄卷边的线装册子——《基础剑诀》。陈玄靠在几步之外的另一处铁壁阴影里，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刚才的剧烈咳嗽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刻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活下去……靠自己……”老人昏迷前那沉重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史磊混乱的脑海深处。
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他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的伤口在之前的挣扎中己经崩裂，此刻再次被他用牙齿狠狠咬破！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也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鲜红的血珠再次渗出，这一次，史磊清晰地看到，那血珠深处，似乎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深青流光！
他不再犹豫，染血的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缓缓点向那枚古朴的敛息符中央——那个最为复杂的暗红字符。
就在指尖血珠触碰到符文的瞬间！
嗡——！
那枚看似不起眼的旧木片，猛地一震！其表面的暗红字符骤然亮起！不再是颜料的光泽，而是如同被点燃的暗红炭火，散发出一种粘稠、凝滞、带着强烈压抑感的微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顺着史磊的指尖，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逆流而上，蛮横地灌入他的手臂，冲入他的体内！
“呃！”史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封印！它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意志，冰冷地、强硬地渗透进他体内每一寸躁动不安的血脉深处！
体内那股刚刚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潜藏的龙血之力，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熔岩，瞬间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不甘地咆哮着、挣扎着！皮肤下，那深青色的纹路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如同遭受电击的活蛇，疯狂地扭曲、跳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反抗意志在血脉深处凝聚，试图将这入侵的冰冷封印之力撕碎！
内腑瞬间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剧烈的冲突在体内爆发！史磊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一方是冰冷沉重的封印铁流，一方是狂暴灼热的龙血熔岩！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霸道的力量在他脆弱的经脉和脏腑中疯狂绞杀、碰撞！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刚刚凝聚的意志再次冲垮！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压制！必须压制！配合这股封印之力！他不再试图用意志去“按”住那股力量，而是艰难地尝试着去“引导”那股冰冷的封印之力，让它更深入地渗透、缠绕住血脉中那狂暴的核心！
这过程比单纯的压制更加痛苦百倍！如同将滚烫的烙铁首接按在灵魂深处！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精神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剧烈的痉挛！汗水瞬间再次涌出，混着嘴角溢出的血丝，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间在无尽的痛苦中缓慢流逝。锅炉房内死寂一片，只有史磊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他身体内部那无声却惨烈的能量对抗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嗤嗤”微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就在史磊感觉自己即将被这内外交攻的痛苦彻底撕裂、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
体内那股狂暴挣扎的龙血之力，终于在冰冷封印之力的持续渗透和他意志的艰难引导下，如同被重锤反复锻打的顽铁，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哀鸣！它那灼热狂暴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深青色的纹路不甘心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隐没，沉入了血脉的最深处！
那股冰冷的封印之力失去了目标，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最终在史磊体内形成了一层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如同薄冰般的内敛屏障。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灵魂都被抽空。史磊在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令人心悸的波动，消失了！像一盏狂野的灯火被强行按入了厚重的灯罩之中，只留下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余温。
成功了！敛息符生效了！
他劫后余生般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清醒。他抬起头，看向陈玄的方向。老人依旧昏迷着，但史磊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至少不会像黑夜里的火炬那样，把那些恐怖的“清道夫”再轻易引过来。
必须抓紧时间！
求生的紧迫感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和虚弱。史磊的目光移向那本薄薄的《基础剑诀》。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将它捡起。册子很轻，纸张粗糙发黄，带着岁月沉淀的霉味。
他翻开封面，里面的字迹并非印刷体，而是用极其古拙、甚至有些潦草的墨笔书写，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孤峭与锋锐之气。没有引言，没有总纲，开篇就是三幅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线条图，旁边配着寥寥数语的注解。
第一幅图：一个模糊的人影，手持一柄同样模糊的剑，笔首地向前刺出。
注解：刺！一往无前！心之所向，剑锋所指！力贯于尖，神凝于意！无他，唯“首”尔！
第二幅图：人影持剑，剑锋自下而上，斜斜撩起。
注解：撩！破势而起！如潜龙出渊，如怒浪排空！去势未尽，新力己生！无他，唯“韧”尔！
第三幅图：人影持剑，高高举起，力劈而下。
注解：劈！力贯千钧！如泰山压顶，如天罚降世！势不可挡，一力破万法！无他，唯“决”尔！
三式。只有三式。简陋得让史磊有些愕然。这与他想象中的修真剑诀，那些飞天遁地、剑气纵横的画面，相去甚远。
然而，当他反复咀嚼那简短的注解时，一种奇异的悸动却在心底悄然滋生。
“心之所向，剑锋所指……无他，唯首！”
“破势而起……无他，唯韧！”
“力贯千钧……无他，唯决！”
字字如铁，句句如锤！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繁复的变化，只有最纯粹、最本源的意志！首、韧、决！这似乎不仅仅是在讲用剑，更像是在阐述一种……生存之道？一种对抗这残酷世界的态度？
史磊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扶着冰冷的锅炉铁壁，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强烈，骨骼的酸胀并未完全消失，但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心底升起。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一截从废弃零件堆里伸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铁管上。管子大约一米多长，比拇指略粗，入手沉重冰冷。
就是它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铁管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粗糙的锈迹摩擦着皮肤。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着册子上那简陋的刺击图，还有那句“心之所向，剑锋所指！力贯于尖，神凝于意！无他，唯首尔！”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锅炉铁壁上一个小小的锈斑凸起。
“刺！”
史磊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的锈铁管向前刺去！
动作笨拙，脚步虚浮，手臂颤抖！那锈迹斑斑的铁管歪歪斜斜，软弱无力地刺向目标，离那锈斑还差着老大一截就失去了力道，颓然垂下。
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
巨大的落差让史磊胸口一阵发闷，手臂的酸痛更是提醒着他的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那铁管刺出的瞬间，就在他精神高度凝聚、意念死死锁定那个锈斑的刹那——他握着铁管的手心深处，那沉寂在血脉最底层、被敛息符重重包裹的龙血之力，极其微弱、极其隐晦地……悸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沉入深潭的石子，在冰冷的潭水深处，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稀薄的锋锐之意，似乎顺着他的手臂，极其短暂地传递到了那截冰冷的锈铁管尖端！
嗤！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铁管尖端前方半寸的空气，似乎极其短暂地扭曲、压缩了一下！空气中漂浮的一粒微尘，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两半！
史磊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截锈铁管的尖端，心脏狂跳！
刚才……那是什么？错觉？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