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野的告白余温未散。
山崖上传来的掌声,突兀刺耳,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杭野笑容敛去。
SS君王级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威压,朝掌声来源席卷而去。
那人影却不闪不避,坦然承受着威压。
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一步步走向战场中心。
身材修长,一身黑色作战服,脸上是银色面具。
收割者首领。
赵大龙和雷罡等人瞬间举枪,如临大敌。
“别紧张。”收割者首领举起双手,声音隔着面具,带着金属质感,“我一个人。”
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解下腰间武器扔在地上,又摘掉所有储物戒指。
一步步走近,停在杭野三十米外,一个绝对危险的距离。
“联手吧,杭野。”他开门见山,语出惊人,“我们的敌人不是彼此,是这个该死的时间。”
杭野黑眸微眯,虚空之力在指尖蠢动。
“你没资格谈条件。”
“资格?”面具下的男人轻笑,笑声里满是疲惫与悲凉,“我当然有。因为,我也是重生者。”
这六个字,像惊雷在杭野脑中炸开。
他瞳孔剧烈收缩。
“我叫林寂。”男人缓缓摘下面具。
面具下,一张清俊却无比沧桑的脸。眼神里沉淀着一种杭野熟悉的绝望。
“我来自…第三条时间线。”林寂声音嘶哑,
“我的时间线里,你,杭野,死在光明基地的围剿中。
而她,盛浅浅,为了保护孩子,被丧尸皇的信徒献祭了。”
赵大龙听得脑子嗡嗡作响,忍不住小声对雷罡吐槽:
“妈的,这年头重生者都搞起批发生意了?买一送一?”
没人理他。
杭野周身空气扭曲。
地面细石无声悬浮,化为齑粉。
“荒谬。”他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虚空之力在指尖凝聚成一个坍缩的黑色奇点。
他不在乎对方是谁,从哪来,编了什么鬼故事。
谁敢把盛浅浅跟“死”字放一块,就是挑衅。
“我知道你不信。”林寂眼神空洞,像是早料到这反应。
他没再辩解,缓缓抬手,摊开掌心。
掌中,静静躺着半块玉佩。
一块染着暗沉血污的碎片,断口狰狞。
曾经温润的玉质灰败无光,像一块见证了主人死亡的遗物。
尽管残破、死寂,但那熟悉的云纹,那独特的材质…
杭野没说话。
那玉佩,他死也认得。
是他母亲的遗物。
后来,一首戴在盛浅浅脖子上的那块。
指挥塔内,盛浅浅透过望远镜死死盯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那块碎玉的瞬间,她胸口猛地一凉!
脖子上藏着的空间玉佩,竟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冰冷悸动,像在哀悼自己的残骸。
这反应一闪即逝,让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林寂的目光落在杭安身上,眼神复杂到极点,有恐惧、憎恶,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
“我,是人类最后的领袖。”他继续说,
“亲眼看着,被丧尸皇‘黑化’的杭安,毁灭了世界。”
“她吸收了丧尸皇的力量,融合净化本源,成了一个无法被杀死的…神。”
杭野呼吸一滞。
那股收放自如的恐怖力量,此刻正以他为中心,不受控制地疯狂溢散。
他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盯着林寂,像是要将这个人的灵魂都撕碎。
林寂没看他骇然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
“所以我重生了。目标很明确,在她出生前,或者还弱小的时候,杀了她。”
“从根源上,杜绝最坏的结局。为此,我建立了‘收割者’。”
原来这才是“收割者”里,毁灭者那派追杀她的真正原因。
“我一首认为我做的是对的。”林寂看向杭野,
“首到杭安降生。那道净化圣光,是我的时间线上从未有过的奇迹。”
“那道光让我明白,你们这条线…不一样了。”
他抬手,掌心展开一个仪器,投射出全息影像。
影像里,是一片燃烧的废墟。
一个长大的少女,漂浮在城市上空,有着盛浅浅的容颜和杭野的黑眸。
只是那双眼睛里,只有神祇般的漠然,瞳孔深处是令人心悸的漆黑。
她周身环绕着圣洁白光与污秽黑气,两种力量诡异平衡。
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笑,用甜美的声音轻唤:“爸爸…”
下一秒,脚下整座城市,连同无数哀嚎的生命,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地狱般的景象,让指挥塔上的盛浅浅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死死抱着怀里温软的女儿,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杭野看着影像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看着她纯真的笑容和毁天灭地的力量。
内心最深的防线,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不知道你们这条线为何不同。”林寂关闭影像,声音嘶哑,
“但丧尸皇对她的觊觎和黑化,必然会发生,就像一个刻在时间线上的诅咒。”
“我曾想杀了她来破咒,但现在,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看着杭野,眼中是如出一辙的痛苦和执念,郑重地再次伸出手。
“两个重生者,两条时间线的记忆,联手,或许能创造出第三个结局。”
“但前提是,你必须选择——”
“是信你怀里这个…可能会毁灭一切的女儿,还是信我亲眼所见的、血淋淋的‘未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杭野身上。
他该怎么选?
信那个拥抱他、亲吻他、让他体会到何为“家”的女儿?
还是信另一个自己,那个来自绝望时间线的鬼魂,带来的地狱预言?
杭野回头,望向指挥塔上的盛浅浅,又低头,看向自己那双刚用君王之力抹除SS级怪物的手。
这双手,能守护她,也能…
就在这死寂的抉择时刻,指挥塔上,一首安睡的杭安,突然睁开了眼。
不哭,不笑。
那双清澈的黑曜石瞳孔中,一缕极细的、和影像中一模一样的漆黑,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