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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的风，刮得像刀子，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远处怪兽隐约的悲鸣。
顾清寒蜷缩在洞口，小小的身子因为寒冷和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从山洞里走出来的黑袍身影，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安。
是他，又不是他。
还是那张俊逸得不像凡人的脸，还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玄色长袍。
可那双眼睛，变了。
白天那个大哥哥，他的眼神是天上的星辰，遥远，冰冷，俯瞰着世间的一切，仿佛多看她们一眼都是恩赐。
那种眼神，让她敬畏，让她恐惧，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但现在，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没有了洞悉万物的神光。
它清澈、干净、空洞。
像初生的婴儿，又像一块无瑕的美玉，倒映着这个破败的世界，却不带任何情绪。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带着一丝茫然的好奇，打量着她们三个。
那感觉……
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她们。
也好像，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顾清寒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荒唐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这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大哥哥……
好像……脑子坏掉了？
……
第二天，当第一缕灰蒙蒙的晨光，艰难地刺破笼罩着废墟的阴云时，顾清寒就醒了。
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妹妹和弟弟，又看了一眼在洞口边坐了一夜，姿势都没有变过的夜玄，小小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里很安全。
前所未有的安全。
往日里，即便是躲在最隐蔽的角落，空气中也总是弥漫着怪兽的腥臭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可自从跟在这个大哥哥身边，那些恐怖的嘶吼声，全都消失了。
仿佛方圆百里，成了一片生命的禁区。
但安全，并不能填饱肚子。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对同样醒来的二妹顾美玲做了个“嘘”的手势，两个小女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山洞。
夜玄只是用他那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她们离开，没有任何反应。
半个小时后，两个女孩带着她们的“战利品”回来了。
那是几条还在蠕动的、足有手指粗的变异蚯蚓，是这片辐射废土上，为数不多的、相对“干净”的蛋白质来源。
最小的弟弟顾天也被饿醒了，三个孩子围坐在一起，用尖锐的石片，熟练地处理着这些令人作呕的食物。
顾清寒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处理好的一条，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夜玄面前。
“大哥哥……你……吃吗？”
她声音很小，带着试探。
夜玄的目光，落在了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蚯蚓上。
他没有像其他大人那样露出厌恶的表情，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地、好奇地，戳了戳那条蚯蚓。
然后，他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顾清寒，眼神里充满了最纯粹的疑惑。
仿佛在问：这是什么？能做什么？
那一刻，顾清寒心中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整天的时间，三个小家伙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这个“新”的大哥哥。
顾美玲指着远处一栋倾斜的大楼问他：“大哥哥，那是什么呀？”
夜玄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天捡起一块生锈的铁片，递到他面前：“哥哥，给你玩。”
夜玄接了过来，像个孩子一样，翻来覆去地看，似乎在研究这块凡铁的构造，一看就是半天。
而顾清寒，则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大哥哥，你还记得，昨天那些怪兽吗？你一挥手，它们就......”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记起那神迹般的一幕。
然而，夜玄只是偏着头，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她在说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
经过一天的“诊断”，三个孩子终于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
这个大哥哥，除了长得好看，实力强大到能让怪兽不敢靠近之外……
脑子，好像真的不太聪明的亚子。
傍晚，荒原上的风更冷了。
三个孩子点燃了一小堆枯枝，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们脏兮兮却又无比认真的小脸。
他们不再试探夜玄，而是围着火堆，小声地聊起了天。
“姐姐，我们的家没了……爸爸妈妈也没了……”顾美玲说着，眼圈就红了。
“那座城……也回不去了。”
顾清寒紧紧地抿着嘴，将弟弟妹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可她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是那座城里，最后的幸存者。
现在，他们成了这片废土上，无根的浮萍。
夜玄就静静地坐在他们身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只是他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三个孩子脸上无助的悲伤。
他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名为“悲伤”的情绪。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一首比较活泼的二妹顾美玲，忽然抬起头，看着顾清寒，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夜玄，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
“姐姐……要不……”
“我们西个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吧？”
话音落下，连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顾清寒和顾天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组成一个新的家？
和这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大哥哥？
顾清寒的心，狂跳了起来。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太疯狂了！
可……
她看了一眼虽然茫然，却始终带给她们绝对安全的夜玄。
又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弟弟妹妹。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一个“大人”的存在，哪怕他什么都不懂，也意味着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他的存在，就是秩序，就是规则！
至少，有他在，她们晚上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至少，有他在，她们不用担心下一秒，就会有怪兽从阴影里扑出来！
虽然这位大哥哥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但是没关系！
她可以聪明！
只要有他在，她就有信心，带着弟弟妹妹，在这末世里，活下去！
想到这里，顾清寒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她郑重地转向夜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夜玄看着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良久，他像是从一片混沌的记忆海洋深处，艰难地，打捞出了两个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生涩，却无比清晰。
“夜……玄。”
听到这个名字，顾清寒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她伸出自己小小的、满是污垢的手，指了指自己。
“我叫顾清寒，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妹妹了！”
然后，她又指向了二妹和三弟。
“她叫顾美玲，是二妹。”
“他叫顾天，是三弟。”
最后，她的小手，坚定地，指向了夜玄。
“而你，夜玄……”
女孩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死寂的荒原上，宣告了一个全新家庭的诞生。
“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