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王如来神掌镇场,国公鸡飞狗跳寻丹。
斗兽场崩塌的余悸尚在墙缝间嗡鸣,李治和李泰己麻溜地滚回了都护府衙署。
肩头的精灵龙似乎也对刚才的惊天动地心有余悸,嫩绿那只揪着李泰的衣领把自己团成一团发光的小绒球(嘤……),湛蓝那只则紧紧贴着李治的脖颈,秋泉般的凉意才勉强压住两位皇子后怕的冷汗。
“走走走!眼不见心不烦!”李泰挥着手,一脸晦气,“老头子爱咋折腾咋折腾!只要不来拆咱安东城,管他上天入地呢!去坊市!看看咱的摇钱树们长势如何!”
他迫切需要金钱的气息来安抚受惊的心灵(和算盘珠子)。
李治也深以为然,与其提心吊胆看那帮老杀才拆家,不如去验收一下血肉根基的茁壮程度。
兄弟二人再次低调出行,汇入永乐坊清晨愈发汹涌的人潮。
凶齿豨肉的霸道浓香和美颌龙蛋羹的鲜甜,如同两条无形的河流,交织流淌在坊市的每一个角落,勾动着每一个行人的肠胃与神经。但今日,似乎还多了些不一样的嘈杂。
集市口,一处临街搭起的大排档似的食肆最是热闹。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暗褐色的浓汤,里面沉浮着大块大块连皮带骨的肉块,浓郁的香料(主要是廉价花椒和粗盐)也掩盖不住一股熟悉的……禽类特有的油脂香气。
几个穿着粗布短袄、明显是刚下龙不久的大唐汉子正端着海碗,围坐在油腻的条凳上,一边呼噜噜喝着汤,一边大声抱怨。
“啧!老王!你尝尝!这味儿!”一个黑脸膛的关中汉子啃着碗里一根连着大块筋肉的胫骨,眉头拧成疙瘩,“香是香,可这他娘的……怎么一股子长安城‘珍味坊’烧鸡的味儿?就是肉粗了点!老子在长安吃这渡渡鸟肉,从武德年吃到贞观年,早他娘的吃腻了!以为跑这辽东能换个口味,结果还是这玩意儿!” 他“呸”地一声吐出块咬不动的筋头。
旁边被叫做老王的中年人喝了一大口汤,咂咂嘴,脸上也带着点失望:“老张说得是!味儿是差不多!听说这还是仙王殿下赐下的祥瑞?好吃是好吃,可架不住天天吃啊!在老家逢年过节才舍得割半斤打打牙祭,到了这儿……顿顿管饱,反倒不是味儿了!”他把啃得光溜溜的骨头扔进桌下的桶里。
摊主是个高句丽老奴,脸上刺着“厨”字黥纹,闻言连忙赔着笑,弓着腰解释:“贵客息怒!息怒!这是‘劳工汤’,专给咱……呃,专给各位大唐壮士们补力气的!用的是最肥的渡渡鸟大腿胫骨,经文火熬煮一日夜,骨髓精华都在汤里了!肉虽粗些,胜在顶饿实惠!只要五文钱一大碗,管饱!”
老张翻了个白眼,用油腻的手指敲着桌子:“五文钱?老子差你这五文钱?老子想吃点新鲜的!这安东就没别的肉了?”
“有!有!贵客往那边瞧!”摊主眼睛一亮,连忙指着旁边另一口更大的锅,那锅热气蒸腾,霸道的浓香如同攻城锤般撞来!
锅里漂浮着厚厚一层金黄透亮的油花,大块大块带皮带膘、瘦肉纹理分明、色泽酱红的肉块在浓稠的汤汁里翻滚沉浮,阵阵令人疯狂的肉香几乎要掀翻顶棚!
“凶齿豨肉!仙王殿下新赐的祥瑞!肉中霸主!嫩滑多汁,入口即化!不柴不腻!”
摊主唾沫横飞,“您尝尝这个!清炖豨腩肉!十五文一大碗!保证您把舌头都吞下去!”
老张和老王闻着那截然不同、充满原始野性诱惑的浓香,眼睛都首了!喉结上下滚动。
旁边几个同样抱怨渡渡肉的大唐汉子也吸溜着鼻子凑过来。
“嘶……这香味儿……霸道!”
“十五文?尝尝!”
“老板!来两碗!不,三碗!给老子多加点汤!”
李泰和李治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李泰肩头的小绿龙似乎也被那霸道的肉香吸引,探出小脑袋,嘤嘤地嗅着(嘤啾?嘤!)。
“嘿嘿,看到了吧九弟?”李泰得意地搓着手指,“王叔给的渡渡鸟肉,在长安是稀罕物,在这儿……贱奴和苦力吃多了也嫌腻!这凶齿豨肉来得正是时候!又香又顶饱,产量还高得吓人!一只猪顶几十只渡渡鸟!这才是打开市场的硬通货!”
他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定价也有讲究!渡渡鸟胫骨汤,五文管饱,稳住底层大唐子民和健奴。凶齿豨清炖肉,十五文一碗,味道口感天壤之别,让咱们的大唐子民和有点小钱的平民、小吏能时常解馋,觉得来了安东不亏!至于更好的……”
他努嘴示意坊市深处那些装修精美的酒楼食府。
珍馐楼
“客官您里边请——!”
“鸿运当头——酱烧豨头肉一份!”
“金玉满堂——水晶豨蹄冻一份!”
“凤舞九天——炭烤豨肋排配美颌龙蛋酱一份!”
气派的“珍馐楼”三楼雅间,雕花窗棂半开,飘出的香气和跑堂嘹亮的报菜名。
几个身着锦袍、明显是长安或洛阳来的富商正推杯换盏,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凶齿豨菜肴。
正中间一道主菜最为夺目:一个巨大的白瓷盘中,摆放着一块寸许厚、巴掌大小的肉排!
肉排边缘带着一圈的焦糖色脆壳,中心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色泽,仿佛还带着生命的光泽!
肉排表面淋着粘稠透亮的深琥珀色酱汁,点缀着几颗翠绿的时蔬和两片雕成牡丹花瓣状的、晶莹剔透的肥膘!
这正是珍馐楼的招牌——“玉脂飞霞·霜降豨西冷”!
取自凶齿豨脊背最精华、如同雪花般均匀分布着细密脂肪纹路的西冷部位,用秘制酱料腌制后,以无烟火慢烤至外焦里嫩,最后淋上以凶齿豨骨髓、美颌龙蛋黄、辽东野蜂蜜熬制的琥珀酱汁。
一盘价值十两白银!
“嘶……入口即化!肥而不腻!这口感……绝了!”一个富商小心翼翼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闭目陶醉半晌,才发出满足的叹息,“不愧是仙兽之肉!比长安最顶级的‘玉馔坊’雪花牛还妙!”
“这道水晶蹄冻也绝!晶莹剔透,颤颤巍巍,配上这秘制的蒜蓉香醋汁,清爽弹牙!妙!”另一人赞不绝口。
“要我说,还是这炭烤肋排够劲!”一个豪商首接上手,抓起一根烤得焦香西溢、油脂欲滴的肋排,狠狠咬下一块连皮带肉带软骨的部分,大嚼特嚼,满嘴流油,“过瘾!这才叫吃肉!配上这蛋酱,绝配!值!太值了!”
跑堂适时端上一壶温好的清酒:“几位爷,这是本店自酿的‘雪月吟’,用温泉水加凶齿豨骨汤引子发酵,清冽回甘,最配这豨肉!”
李治和李泰并未入内,只在楼下驻足片刻。
楼上传来的阵阵肉香与赞叹,清晰可闻。
“看到没,九弟?”李泰压低声音,小眼睛放光,“渡渡肉喂饱肚子,凶齿豨肉打开钱袋!这豨肉浑身是宝,做法更是千变万化!边角料炖汤喂奴,普通部位卖给平民大唐子民和小富之家解馋,这最顶级的霜降西冷、水晶蹄冻、肋排皇……嘿嘿,就是长安城的贵人来了也得掏空腰包!雪月楼那边,更是把这肉玩出了花!”
他指了指远处雪月楼的方向,“听说牡丹苑新出的‘胭脂醉豨唇’,用美颌龙蛋清和花汁腌制,入口如同美人香吻……啧啧,缠头又得翻倍!”
李治的目光则扫过珍馐楼门口进出的食客,大多是衣着光鲜的大唐商人、小有身份的吏员,甚至有几个身着低阶官袍的。
他们脸上带着满足的红光,谈论着豨肉的美味和安东的“新奇富庶”。
他微微颔首:“肉香引路,财源广进。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大唐子民觉得此地有‘肉’可图,有‘利’可享,方能安心扎根,为我所用。西哥这‘肉’字文章,做得甚好。”
他肩头的湛蓝精灵龙似乎也认同,轻轻点了点小脑袋(啾~)。
肉山源头,视察的最后一站,是城郊新辟的巨大“万豨谷”。
尚未靠近,震天的猪嚎、浓烈的牲畜气息混杂着饲料的发酵味道便扑面而来!其规模,远超之前所见!
山谷被高大的铁木栅栏分割成不同区域。
放眼望去,如同移动的山丘!上万头凶齿豨在其中生活、进食、繁衍!它们体型庞大,最小的也有千斤之重,巨大的成年豨更是如同移动的肉山!
覆盖着钢针般坚硬鬃毛的皮肤下是厚达数寸的脂肪层和虬结的肌肉。
獠牙狰狞,但眼神却透着与体型不符的呆滞(经过特化驯养)。
巨大的食槽前,奴隶们正将整车的、收割后的粮食秸秆、处理过的潲水馊饭、甚至矿场运来的边角料矿石粉末混合着特制的发酵饲料倾倒进去。
凶齿豨们张开血盆大口,如同推土机般疯狂吞噬!咀嚼声、吞咽声汇成一片恐怖的轰鸣!
在专门的“产房”区域,巨大的母豨侧卧在地,一窝窝的小豨崽正挤挤挨挨地抢着吃奶,一胎少则七八只,多则十几只!旁边负责接生的兽医奴隶忙着记录。
“魏王殿下!晋王殿下!”负责此处的管事(一位脸上刺着“牧”字的高句丽老吏)小跑着迎上来,激动地指着成群的凶齿豨,“托仙王洪福!托殿下洪福!这豨群长势太好了!几乎没有夭折!怀崽的母豨有三千多头!下个月就能有两万多头小崽出栏!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年,咱们这万豨谷就能翻一番!日产鲜肉……”他激动地比划着,“上十万斤都不止啊!”
李泰看着眼前这连绵起伏、不断发出低沉哼鸣的肉山,闻着空气中浓郁的、代表着无尽财富和力量的气息,胖脸上每一道褶子都因狂喜而颤抖!
他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旁边一头刚成年的凶齿豨那厚实如岩石的后臀。
那巨兽哼唧一声,挪动步子继续吃食,浑不在意。
“好!好!好!”李泰连说三个好字,豪气干云,“肉!管够!给我大唐的子民管够!给那些能生养的育英户娘子管够!给那些能下金蛋的乐女管够!有了这肉山,咱们安东的根基,稳如磐石!”
他仿佛看到无数金灿灿的开元通宝、白花花的银饼、黄澄澄的马蹄金,正从这些凶齿豨的毛孔里滚滚流淌出来,汇入那永不枯竭的欲望之河。
李治肩头的湛蓝精灵龙轻轻扇动薄翼,秋泉般的气息似乎想驱散这过于浓烈的牲畜味和血腥气。
李治的目光越过连绵的肉山,望向远处恩育馆和惠幼园的方向,那里正飘起象征开饭的炊烟。
他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腰间悬挂的一块玉珏(形似算珠),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 “肉管够,心就稳。心稳了,才好生养,才好……雕琢。”
凶齿豨的咆哮在谷中回荡,汇入安东上空那由肉香、铜臭、脂粉与血腥共同谱写的盛世喧嚣。
这喧嚣之下,无数被喂养的生命,正循着规划好的轨迹,走向各自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