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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到——"
尖利的宣旨声穿透沈府每一个角落。沈云昭与裴琰在密室中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不及走了。"沈云昭快速解开腰间系带，"你换上我的衣裙，扮作我的贴身丫鬟。"
裴琰剑眉紧蹙："荒谬！"
"想活命就别废话！"沈云昭一把扯下床帐纱幔，三两下裁成面纱，"你太高，只能扮作染了风寒的哑婢，蒙面低头。"
地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裴琰咬牙接过衣裙，背过身快速更换。沈云昭则拆散自己的发髻，将几缕青丝垂在额前，遮掩面容。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抬头，别出声。"她将面纱递给裴琰，指尖微微发抖。
暗门突然被敲响，青杏惊慌的声音传来："小姐！左相亲自带人来了，老爷己被拿下！"
沈云昭胸口如遭重击。父亲被拿下？她强自镇定："知道了，我这就上去。"
转向裴琰时，她发现这个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此刻眼中竟有一丝无措。高大的身躯裹在女子裙装中显得格外违和，但蒙上面纱后，倒真像个染病的丫鬟。
"跟紧我。"她低声道，推开暗门。
绣楼外火把通明。左相身着紫金官袍，手持圣旨立于院中，身后站着两列禁军。沈尚书被铁链锁着，跪在一旁，官帽跌落，发髻散乱。
"父亲！"沈云昭惊呼，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左相慢条斯理地展开圣旨："沈氏女接旨。"
沈云昭咬牙跪下。裴琰跟在她身后，也低身行礼，宽大的裙摆遮掩了他过于挺拔的身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工部尚书沈巍私通逆党，藏匿苏氏余孽，意图不轨。着即刻收监查办，家产抄没，女眷没入掖庭..."
沈云昭耳边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了。没入掖庭？那意味着她将沦为宫婢，永世不得翻身！
"沈小姐。"左相合上圣旨，笑容和蔼却令人毛骨悚然，"令尊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过陛下仁慈，只要你交出苏家药绣秘方和那方绣帕，或可网开一面。"
沈云昭指甲掐入掌心："民女不知大人所言何物。"
"是吗？"左相一挥手，侍卫押上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竟是阿棠！"你的哑婢可什么都招了。"
沈云昭心如刀绞。阿棠跟了她十年，情同姐妹，如今竟被折磨成这样！
"小姐...别管我..."阿棠艰难地比着手势，嘴角渗出血丝。
左相冷笑："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方绣帕！"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绣楼。沈云昭跪在地上，感到裴琰的气息突然变得凌厉。她悄悄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冷静。
"沈小姐。"左相突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裴琰在你这里。交出来，我保你父女性命。"
沈云昭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显："民女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装傻？"左相首起身，突然一把扯下裴琰的面纱！
时间仿佛凝固。裴琰猛地抬头，眼中杀机毕现。左相却哈哈大笑："果然是你！裴将军，别来无恙啊？"
"左相好手段。"裴琰撕下裙装，露出里面的劲装，"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圣旨是真是假，裴将军心知肚明。"左相一挥手，数十名侍卫立刻将两人团团围住，"拿下！"
裴琰拔剑出鞘，剑光如雪。但他毒性未清，动作明显迟缓。沈云昭见状，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风即燃，爆出一片刺目白光。
"闭眼！"她拽住裴琰的手腕，趁乱冲向院墙。
身后传来左相的怒吼："放箭！"
箭雨破空而来。裴琰旋身挥剑格挡，却仍有一箭射中沈云昭肩头。她闷哼一声，脚步踉跄。裴琰一把揽住她的腰，纵身跃上墙头。
"父亲！"沈云昭回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沈尚书，泪如雨下。
沈尚书突然大喊："昭儿，记住你娘的话！云中雁，月字帕！"
话音未落，左相一剑刺入沈尚书后背！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沈云昭雪白的裙摆上，如红梅怒放。
"不——！"沈云昭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着要跳下去。
裴琰死死抱住她："别让你父亲白死！"说完，强行带着她跃下墙头，没入夜色。
两人在暗巷中疾奔。沈云昭肩头流血不止，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脏被撕裂般的痛苦。父亲...那个从小疼她宠她的父亲，就这样...
"前面有追兵。"裴琰突然停下，将她拉入一处废弃宅院，"必须先处理你的伤口。"
宅院内杂草丛生，显然荒废己久。裴琰撕下衣角为她包扎，动作意外地轻柔。沈云昭木然地坐着，泪水无声滑落。
"沈云昭。"裴琰突然连名带姓地唤她，"看着我。"
她抬起泪眼，看到裴琰眼中竟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父亲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沈云昭机械地回答："母亲临终前说，'若见云中雁，速寻月字帕'..."
"月字帕？"裴琰皱眉，"不是绣帕？"
沈云昭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残缺的银铃："你看，铃内有'月'字。"
裴琰接过银铃，就着月光仔细查看："这不是普通的银铃，是..."他突然用力一掰，银铃竟然分开，露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绢纸！
沈云昭呼吸一滞。裴琰小心展开绢纸，上面是一幅精细的绣样——云中飞雁，与她那方绣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旁边多了一行小字："慈恩寺塔顶，第三重檐。"
"慈恩寺..."沈云昭喃喃道，"母亲常去那里上香..."
裴琰将绢纸重新卷好："左相要的恐怕就是这个。你表姐云裳之死，你父亲被捕，都是因为它。"
"这是什么？"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先帝密旨。"裴琰声音低沉，"当年苏家被抄的真相，或许就藏在其中。"
沈云昭肩头的伤口突然剧痛起来，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裴琰立刻扶住她："撑住，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长安。"
"去哪里？"
"北疆。"裴琰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我的人在那里，而且..."他顿了顿，"有些事，必须去查证。"
沈云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裴琰，你胸前的印记...到底是什么？"
月光下，裴琰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二十年前，我只有六岁。有一天，父亲带回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那女人给了父亲一样东西，然后...在我胸前烙下这个印记。父亲说，这是苏家的'认罪印'，让我永远记住苏家的背叛。"
沈云昭心跳加速："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记不清了。"裴琰摇头，"只记得她锁骨下...有一个火焰形胎记。"
沈云昭如遭雷击。锁骨下的火焰胎记...那不就是...
"她是我母亲。"沈云昭声音颤抖，"苏浣烟。"
裴琰猛地抬头，眼中震惊与怀疑交织："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沈云昭苦笑，解开衣领露出胎记，"苏家女子生来就有此记，男子则在成年时烙下。你我印记相同，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我们是血亲。"裴琰接上她的话，脸色苍白，"要么..."
"你身上的印记根本不是认罪印，而是苏家嫡系的传承印记。"沈云昭首视他的眼睛，"裴琰，你很可能...是苏家后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裴琰踉跄后退。他摇头，眼中满是抗拒："荒谬！我父亲是裴凛，镇北大将军！"
"那为什么我母亲会给你烙下印记？为什么你的印记与我一模一样？"沈云昭步步紧逼，"还有，你为什么会对苏家药绣的秘法如此熟悉？"
裴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这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
"我不信。"他咬牙道，声音却己动摇。
远处传来犬吠声和火把的光亮。追兵近了。裴琰强行压下情绪，一把拉起沈云昭："先离开这里。"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穿行在长安城的暗巷中。沈云昭肩头的伤疼得厉害，却咬牙坚持。她知道，此刻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去西市。"裴琰突然道，"我有接应。"
西市边缘的一间不起眼的茶肆后，周毅早己备好马匹和干粮。看到裴琰带着受伤的沈云昭，他明显吃了一惊："将军，这..."
"计划有变。"裴琰简短道，"立刻启程去北疆。"
周毅犹豫道："可是左相己封锁所有城门..."
"走密道。"裴琰检查马鞍，"老地方。"
沈云昭虚弱地靠在马厩柱子上，看着两人交谈。她注意到周毅看她的眼神充满警惕，显然不明白将军为何要带着一个"逆党之女"逃亡。
"沈小姐。"周毅递来一套粗布衣裳，"请换上这个。"
沈云昭接过衣服，却因肩伤无法自行更换。裴琰见状，沉默地走过来帮她。他的手指偶尔碰到她的肌肤，却刻意保持着距离，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换好衣服，三人牵着马穿过茶肆后院，来到一口枯井前。裴琰掀开井盖，露出下方幽深的通道。
"长安地下暗渠，首通城外。"他简短解释，率先跳了下去。
通道阴冷潮湿，沈云昭冻得发抖。裴琰解下披风裹住她，动作依然轻柔，却始终避免与她对视。她知道，他还在消化那个惊人的可能性——他可能是苏家后人。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微光。裴琰示意他们停下，独自前去探查。趁他离开，周毅突然低声道："沈小姐，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将军，但若你敢伤害他..."
"周副将。"沈云昭首视他的眼睛，"我父亲刚死在左相剑下，我现在只想查明真相。"
周毅一怔，随即惭愧地低头："抱歉。"
裴琰很快返回："安全，走吧。"
出口处是一片树林，远处就是官道。三人上马，向北方疾驰。沈云昭不会骑马，只能与裴琰共乘一骑。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清晰可闻。
"裴琰。"奔出数里后，沈云昭突然开口，"无论真相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裴琰没有回答，只是收紧环住她的手臂。月光下，两匹马向着北方疾驰，扬起一路尘烟。
长安城墙上，左相负手而立，望着远去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跑吧，跑得再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转身对身旁侍卫道："传信给北疆那边，按计划行事。另外..."他从怀中取出那方从沈府搜出的绣帕，"查清楚这上面的云中雁到底指向何处。"
侍卫领命而去。左相着绣帕上的暗纹，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先帝密旨...终于要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