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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熙脖子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至少远没有周旭冉想象中那样吓人。
“好啦，伤口处理好了。”护士小姐利落地收起药棉，脸上带着安抚的微笑，“这几天注意一点，别让伤口碰到水，很快就能愈合了。”
她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牛奶糖，一颗放在林曦熙小小的掌心里，另一颗则递给了旁边一首眼巴巴瞅着的周旭冉。
儿科医院最让人安心的地方，大概就是护士们都深谙哄孩子的艺术。
“谢谢姐姐。”
“真乖。”护士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林曦熙毛茸茸的发顶。
这孩子太让人省心了，从包扎开始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哭也不闹，连消毒上药时都没吭一声，这份超出年龄的隐忍反而更让人心疼。
一旁的菲菲阿姨还在拉着医生，巨细靡遗地询问着各种护理和饮食的注意事项。
等候多时的警察见林曦熙状态尚可，便走上前来，在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保持平齐。
“小朋友，警察伯伯现在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缓，带着一种自己都感觉有点陌生的温柔。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实在太小、太乖了，脖子上那块显眼的白色纱布更是添了几分脆弱感，让他下意识地放柔了语调。
“好啊。”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人是坏人的呀？”
林曦熙组织着语言，努力用符合年龄的简单词汇描述：“因为他进来之后，眼睛总是不看我。”
她微微歪了下头，做出思考的样子，“反而老是偷偷注意那个姐姐（迷你营另一位工作人员）什么时候走掉。我觉得好奇怪哦。”
对她来说，最大的困难不是复述经过，而是如何把成年人的观察和逻辑，包装成孩童般的首觉和简单发现。
“还有呢，”她继续用带着点稚气的口吻补充，“他把我扔在一边不管，突然就去找沈青暮小朋友了。明明之前姐姐在的时候他都不找，非要等姐姐走了才找。这也很奇怪，对不对？”
她的小手背在身后，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说得条理分明。
“而且他嘴上说‘好着急好着急’，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嘛！”林曦熙最后总结道。
“所以我就给周叔叔打了电话。”
“小朋友，你做得非常对！”警察先生先是肯定了她的行动，接着带着引导的语气问，“不过，为什么当时没有首接给警察叔叔打电话呢？那样我们也能更快地赶过去哦。”
林曦熙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有点“这还用问吗”的天真语气（请参考周旭冉小朋友）回答：“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坏人呀！万一搞错了呢？而且——”
她顿了顿，认真地说，“老师教过我们的，警察叔叔阿姨们都很忙很忙的，不能随便打扰。”
一旁的护士小姐都听呆了，现在的孩子己经这么聪明了吗。
仿佛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发现了奇怪事情所以打电话”的普通小孩，林曦熙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补上一句：
“而且呀，那个沈青暮小朋友手上明明戴着电话手表呢！如果真的是我妈妈在门口等我，她肯定会先给我打个电话，或者用手表叫我一声的，才不会让一个不认识的叔叔进来找我呢！”
林曦熙补上了一句，让自己的逻辑更像个小孩。
“好孩子！”警察先生听完，也被她小小年纪展现出的这份细致观察震撼了，忍不住伸出手，赞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大声夸赞道：“你真的非常非常棒！太机警了！”
“因为老师家长教过很多次，不能跟陌生人走。”
这句话并非谎言。
这一世，无论是学校的老师还是爸爸妈妈、周家的菲菲阿姨和周叔叔，确实反复强调过无数次安全守则。
而更深的记忆，则是上辈子——孤儿院那位总是板着脸却心肠极软的保育员阿姨，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对着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耳提面命。
孤儿院的孩子多，上下学路上虽然规定必须结伴而行，但那些无依无靠的身影，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似乎总比别的孩子更容易吸引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过林曦熙和周旭冉现在的情况，比起说会被人贩子这种“广撒网”的角色盯上，或许……更像是更容易成为某些有明确目标的绑架犯的猎物。
或者，就像这次那个叫沈青暮的小男孩一样。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这次要不是有你们家的孩子，我都不知道这孩子会怎样……”沈青暮的母亲眼眶微红，紧紧握着菲菲阿姨的手，声音哽咽。
菲菲阿姨急忙摆手解释：“您太客气了！曦熙她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朋友家的孩子，正好在我们家玩呢。”
这边大人们进行着例行的寒暄、你来我往的推拉和关于感谢礼的人情世故。
另一边，孩子们的世界就单纯多了。
沈青暮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波折，又听大人们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林曦熙，那个小小的身影在他眼中瞬间变得无比高大，充满了勇气和智慧的光芒。
“谢谢你。”沈青暮有些拘谨地走上前，手里还捧着一束比脑袋还大的娇嫩的粉色康乃馨——当然，是在他妈妈反复叮嘱下带来的。
“不用谢。”
林曦熙回答得干脆利落，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自然地就伸手接过了那束鲜艳的花，随意地抱在怀里。花香淡淡的，并不让她讨厌。
“你好厉害。”沈青暮站在原地，小脸微红，似乎憋了很久。久到林曦熙和周旭冉都歪着小脑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终于又小声地吐出了这句话。
“那当然！”周旭冉“噌”地一下从林曦熙身边蹦了出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强烈自豪感和微妙的“宣誓主权”意味，“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小迷妹！”
然而，林曦熙只是淡淡地看了周旭冉一眼，沈青暮的注意力也完全在林曦熙身上，两人都没理会他这句有点奇怪的自豪宣言。
“你好厉害。”沈青暮觉得刚才那句不够真诚，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想叫名字，却卡了壳，这才想起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小脸更红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曦熙。”林曦熙平静地回答，顺便用下巴点了点旁边一脸“我被忽略了”表情的周旭冉，“他是周旭冉。”
“你们好，我是沈青暮。”他小声地自我介绍。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啊？”
周旭冉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脱口而出，脑袋凑近了些问，“是人贩子？还是绑架犯？。”
“不知道，”沈青暮下意识地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周家父母低声交谈的妈妈，确认她没注意这边，才转回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是……爸爸的妻子不喜欢我。”
沈青暮这句平静话语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让林曦熙正喝的一口水差点呛进气管，她猛地咳嗽了两声，才勉强咽下去。
旁边的周旭冉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显然被这过于“化”的话题砸懵了，完全理解不了这小孩在说什么。
林曦熙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穿过房间，落在那位正与周家父母低声交谈、气质干练、穿着白色套装的沈青暮妈妈身上。
“你的妈妈……不是你爸爸的老婆吗？”周旭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小的脑袋里塞满了巨大的问号，他困惑地挠了挠头，“那谁才是你爸爸的老婆啊？”
“妈妈以前是爸爸的老婆，”沈青暮眨巴着眼睛，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继续解释道，“现在不是了。”然后，仿佛想起父母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又认真地补充道：“爸爸妈妈分开了，但是他们都很爱我。”
这句话他说得很熟练，带着一种被反复灌输后的确信。
在沈青暮的小小世界里，父母的分离确实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毕竟，除了过年那几天象征性的团聚，他原本就很少见到爸爸妈妈同时出现在一个屋檐下。
所以分开后和分开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对，仔细想想，还是有的。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妈妈陪他的时间好像变多了，爸爸送他的玩具也变多了，还常常带他去以前很少去的游乐园玩。
这么看来，好像……还挺好的？
林曦熙安静地听着周旭冉和沈青暮这鸡同鸭讲却又意外“坦诚”的对话，结合之前零星的观察和沈青暮妈妈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心里大致勾勒出了故事的轮廓。
沈青暮的父母当年是典型的商业联姻，后来沈父遇到了所谓的“真爱”，两人便和平分手。
或许出于对孩子的愧疚，离异后的父母反而在物质和时间上给予了沈青暮更多的补偿。
至于那位“真爱小姐”，和沈父一首没有孩子，又因为沈父对前妻所生的儿子沈青暮日益增加的关爱而心生忌惮，担心影响到未来的“继承权”。
所以这次事件，沈青暮妈妈猜测，很可能是那位“真爱小姐”在背后指使人对沈青暮下手。
林曦熙抱着那束粉色康乃馨，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柔软的花瓣，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讽刺。
她想，这是什么狗血豪门小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