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醒啦——!!!”
“快看——!!!”
“球球——!!!”
“帮爹——!!!”
“把债——!!!”
“扛过来啦——!!!”
奶声奶气的邀功声,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和自豪,如同九天惊雷混合着破锣喇叭,在死寂的洞府中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炮弹,精准无比地轰在刚刚睁开混沌之眼的渊烬那脆弱的、初醒的神经上!
债?
扛过来啦?
渊烬那双刚刚掀开一条缝隙、流淌着初生懵懂灰金色混沌光晕的眼眸,瞬间……凝固了。
迷茫?有。
混沌初醒的懵懂?有。
被儿子嚎醒的不爽?也有。
但此刻,统统被这石破天惊的“扛债宣言”砸得粉碎!只剩下一种……被天外陨石精准爆头的、灵魂出窍般的……空白!
他灰金色的瞳孔,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的呆滞,循着声音的来源,一点一点地……移动。
视线,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毛茸茸的、沾着泪痕(兴奋的?)和药渣(九转金丹的?)、赤金色眼眸亮得如同千瓦灯泡的……小灰脸。
球球!
他新鲜出炉、刚刚“帮他”扛了巨债的……好大儿!
此刻,这小东西正扒在苏清寒怀里,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一只小爪子激动地指着地上……那具首挺挺躺着、死不瞑目、老脸还凝固着怨毒和疯狂的老头尸体?
“爹!看!”球球激动得小尾巴都在苏清寒胳膊上乱扫,另一只小爪子拍着自己微微鼓起、刚嚼完糖豆的小胸脯,语气充满了“快夸我”的骄傲,“坏老头!凶球球!还想赖账!球球……球球就帮爹……把他……把他气……气不动啦!”
“然后!然后!”球球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赤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干了大事业”的光芒,“球球……帮爹……把债!都……都扛过来啦!记在……记在球球头上了!爹……你是……担保人!清寒主人……还有那个……那个断手的黑脸大叔……都……都听见啦!作证!”
他每说一句,渊烬那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就白上一分。
灰金色的混沌眸光,就呆滞一分。
脑子里那点初醒的混沌意志,就……凌乱一分。
坏老头?凶球球?想赖账?
被……气不动了?(死了?)
然后……帮爹……把债……扛过来了?
记在……球球头上?
我……是担保人?
苏清寒……断手黑脸大叔……作证?
无数信息碎片,如同被球球用混沌之力强行塞进他刚开机的CPU里,疯狂搅动、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合理的世界!
债?什么债?
丹阳子长老?
死了?
债……记在球球头上了?我是担保人?
一个模糊的、带着不祥预感的念头,如同沉船的桅杆,缓缓从混沌的识海中升起——账簿!那本被“抹除”的、记录着天文数字的账簿!还有……那被嚼了的九转金丹?!
嗡——!!!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恐怖的猜想,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强行“担保”烙印下的沉重感,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丹阳子临死前那怨毒诅咒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套在了他初醒的混沌意志之上!沉重!窒息!还带着一股子……陈年老账本和金丹药渣的混合味儿?
“噗——!!!”
渊烬眼前一黑,刚恢复一丝红润的脸色瞬间煞白!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不是受伤,纯粹是被这口从天而降、又臭又硬、还带着儿子“孝心”体温的混沌黑锅……给噎的!
他首挺挺地、带着一脸“果然如此”的绝望和“老子刚醒就要背锅”的悲愤,上半身猛地弹起!
“呃……咳咳咳……球……球球……”渊烬捂着仿佛被无形巨债压住的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灰金色的混沌眸光剧烈波动,死死盯着那个还在邀功、一脸“求表扬”的灰色毛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再说一遍……那债……多少……来着?”
“两百七十三万五千八百零六块!上品灵石!”球球抢答得飞快,小脸上满是“我记得可清楚啦”的认真,甚至还掰着短短的小爪子试图数数,可惜爪子不够用,“还有……还有利息……复利……滞纳金……还有……那个红红的……香香的……糖豆葫芦……的债!坏老头……都……都算上啦!说……父债子偿!球球扛着!爹……你担保!”
两百……七十三万……五千八百……零六块……上品灵石?!
利息?!复利?!滞纳金?!
还有……九转金丹的债?!
“轰——!!!”
这个清晰无比、精确到个位数的天文数字,如同九霄混沌神雷,狠狠劈在渊烬刚刚开机的天灵盖上!劈得他三魂七魄都在冒烟!劈得他丹田那颗虚浮的混沌金丹都在哀鸣!
父债子偿?
我担保?
“噗——!!!”
这一次,渊烬再也忍不住了!那口憋在喉咙里的老血,混合着被强行唤醒的混沌之气,如同小型喷泉,化作一道凄艳的暗红抛物线,喷洒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
“呃……”渊烬喷完血,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晃了晃,差点又一头栽回去。他捂着仿佛被掏空又被塞满了债务的胸口,灰金色的眼眸死死瞪着球球,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悲愤、憋屈、以及一种……被“孝心”深深伤害的痛!
“逆……逆子啊——!!!”渊烬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手指颤抖着指向球球,“你……你帮爹……扛债?!你……你这是要把爹……扛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
“呜……”球球被渊烬这声悲愤的“逆子”吼得一愣,赤金色眼眸里那邀功的光芒瞬间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委屈和不解。他小嘴一瘪,泪水瞬间蓄满眼眶,“爹……凶球球……球球……球球帮爹扛债……很乖的……坏老头……凶球球……爹也凶球球……呜哇——!!!”
巨大的委屈终于爆发!球球一头扎回苏清寒冰冷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仿佛承受了全世界的背叛!
“……”苏清寒抱着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小毛球,感受着胸口迅速被泪水浸湿的冰凉,再看看旁边喷完血、一脸生无可恋、指着儿子悲愤控诉的渊烬……
冰山仙子的额角,极其罕见地、清晰地……绷起了一根细微的青筋。
心力交瘁。
这西个字,己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地上丹阳子死不瞑目的尸体,扫过墙角断臂淌血、眼神阴鸷的刑烈,扫过角落里喃喃自语“口粮安全了”的金多多,最后定格在这一对刚刚经历生死、一个刚醒就喷血悲愤、一个帮扛巨债却被骂哭的“混沌父子”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名为“这烂摊子老娘不想管了”的暴躁,如同压抑的火山,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疯狂涌动!
然而,就在这鸡飞狗跳、哭声震天之际——
嗡!!!
一股清晰无比、带着强烈不满和“吵死了”意念的混沌波动,猛地从渊烬眉心那点灰芒中爆发出来!
刚刚苏醒的混沌意志,显然被这父子俩的“深情互动”和球球那魔音灌脑的哭声吵得极不耐烦!
不满!
极度的不满!
刚醒就背锅己经够烦了!还嚎?!
嗡——!!!
一道凝练的灰金色混沌气流,带着一丝“闭嘴”的粗暴意志,瞬间从渊烬眉心射出,精准地没入球球眉心!
球球的哭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噎住!只剩下小小的身体还在苏清寒怀里一抽一抽地打嗝,赤金色的眼眸里还含着大颗的泪珠,小脸上却写满了“爹不让哭”的委屈和茫然。
渊烬也被自己眉心这突如其来的“禁言令”给整懵了,悲愤的控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都紫了。
洞府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只剩下打嗝声的寂静。
刑烈抓住这混乱稍息的瞬间!他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和阴狠!这对父子状态诡异,苏清寒消耗巨大,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别说混沌之力,恐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苏清寒!丹阳长老之事,还有这饕餮债务……执法堂自会记录在案!你好自为之!”刑烈强忍断臂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周身残存的煞气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漆黑的遁光,不顾一切地撞向洞府那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墙壁!
轰隆——!!!
本就濒临崩溃的墙壁被元婴后期的力量强行撞开一个大洞!碎石纷飞!刑烈头也不回,化作一道黑烟,瞬间消失在洞府之外!
“首座!”两位护着金多多的执法长老大惊失色,连忙架起依旧在喃喃“口粮安全”的金多多,也化作两道流光,狼狈不堪地追了出去!
洞府内,瞬间只剩下苏清寒、渊烬、球球,以及地上丹阳子那冰冷的尸体。
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球球压抑的、委屈的打嗝声,和渊烬沉重如牛的喘息声,在狼藉的洞府中回荡。
苏清寒抱着怀里还在抽噎的球球,缓缓站起身。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刑烈撞开的大洞,扫过渊烬那副被债务压垮的悲愤脸,最后落在地上丹阳子的尸体上。
疲惫。
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为了救这对父子,冰凰本源消耗巨大,硬抗反噬,甚至……以口渡丹。
结果呢?
一个刚醒就喷血骂儿子逆子。
一个帮扛了泼天巨债还委屈大哭。
最后还让刑烈跑了,留下个“记录在案”的烂摊子。
冰山仙子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也极疲惫的弧度。
她不再看渊烬,也不再看地上的尸体。
抱着怀里抽抽噎噎的球球,苏清寒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清冷的冰蓝流光,头也不回地……从刑烈撞开的那个大洞中飞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不带丝毫情绪的话语,在死寂的洞府中幽幽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渊烬刚刚复苏的混沌心湖:
“你的债。”
“你的儿子。”
“你的烂摊子。”
“自己……”
“收拾。”
冰蓝流光消失在洞口。
洞府内,只剩下渊烬一个人……哦,还有地上一个死人。
他呆呆地坐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胸口还残留着喷血后的闷痛,脑子里是两百七十三万五千八百零六块上品灵石(加利息复利滞纳金和金丹债)的天文数字在疯狂旋转,耳边还回响着球球那“帮爹扛债啦”的兴奋呐喊和苏清寒最后那句“自己收拾”的冰冷绝杀……
灰金色的混沌眼眸,从呆滞,到茫然,到悲愤,最后……彻底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生无可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地上丹阳子那张凝固着怨毒和“父债子偿”执念的老脸。
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连颗辟谷丹都掏不出来的双手。
最后……
渊烬抬起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捂住了自己那仿佛要裂开的、嗡嗡作响的额头。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操蛋、也无比宿命的念头,如同烙印般,狠狠刻进了他初醒的混沌灵魂深处——
这口又大、又黑、还带着儿子“孝心”口水的混沌巨锅……
好像……
真他妈……
彻底……
焊死在……
老子……
背上了?!!
“造……”
“孽……”
“啊……”
一声充满无尽悲凉和认命的叹息,如同垂死老龟的最后哀鸣,在死寂的、弥漫着血腥味、药香味和债务味的洞府中,幽幽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