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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被打翻的砚台，将墨水泼在旧城区的天空。林晚晴攥着微型摄像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巷道尽头飘来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合着铁锈的腥气，熏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批货纯度不够，买家要的是足量海洛因。"沙哑的男声从虚掩的铁门里钻出来。
她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三小时前接到匿名线报时，怎么也想不到会撞破毒贩交易。摄像机红灯在指缝间明明灭灭，忽然被斜刺里伸来的手攥住腕骨。
"找死？"纹着青龙花臂的男人咧开满口黄牙。
林晚晴踉跄后退，后脑勺撞上生锈的铁皮桶。散落的易拉罐叮铃哐啷滚过青石板，在死寂的巷子里炸开惊雷。男人揪住她的马尾往墙上掼，摄像机脱手飞出三米远。
剧痛从额角蔓延开的刹那，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不是血，是威士忌混着雪松的气息。
"松手。"
低沉的男声贴着耳畔擦过，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震颤。林晚晴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见黑色衬衫袖口下青筋暴起的手，正握着半截酒瓶抵在毒贩颈动脉。
月光从云层裂隙漏下来，照亮男人侧脸。眉骨到下颌的线条凌厉如刀削，眼尾却缀着颗朱砂痣，像白瓷裂痕里沁出的血珠。
花臂男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仓皇逃窜。男人转身时，林晚晴终于看清他染血的衬衫下摆——暗红浸透衣料，在昏黄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受伤了..."话未说完就被掐住下巴。
"记者？"他拇指碾过她锁骨处的记者证，金属徽章在皮肤上烙下灼痛，"今晚的事，敢写一个字..."尾音消融在陡然逼近的雪松香里，喉结擦过她颤抖的睫毛。
林晚晴屏住呼吸。男人左耳垂的碎钻耳钉折射着冷光，与记忆深处某个雨夜的光点重合。三年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也有这样一枚耳钉。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男人己消失在巷尾。只有地上半融的冰粒，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是他西裤口袋里掉出的干冰。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雨丝钻入鼻腔时，林晚晴正盯着手机余额发怔。重症监护室的自动门开了又合，护士递来的缴费单在掌心蜷成皱巴巴的纸团。
"晚期肝硬化必须尽快换肝，押金至少要三十万。"医生的话碾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代驾软件弹出的加急订单显示着VIP标识，目的地是城郊墓园，佣金足够支付三天住院费。她抓起头盔冲进雨幕，没看见屏幕角落的客户姓名——傅先生。
黑色迈巴赫停在金融中心地下车库时，暴雨正冲刷着玻璃穹顶。后座阴影里传来冰球撞击杯壁的脆响，男人屈起的指节叩了叩车窗："林小姐迟到了两分钟。"
惊雷劈开云层的刹那，林晚晴看清了后视镜里的眼睛。那枚朱砂痣在顶灯下泛着妖异的光，此刻正随着她的战栗微微颤动。三小时前巷子里的血腥气突然在喉间翻涌，她死死攥住方向盘上的银杏挂坠——那是三年前昏迷前攥在手心的东西。
"傅先生系好安全带。"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车辆驶入跨江大桥时，车载香氛突然发出异响。甜腻的依兰花香混着苦杏仁味在密闭空间炸开，傅承渊猛地扯松领带，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
"关掉空调。"他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
后视镜里，男人修长手指正神经质地左臂疤痕。那道狰狞伤口从肘关节蜿蜒至腕骨，与林晚晴记忆中少年血肉模糊的手臂完美重合。三年前的暴雨夜，她用校服衬衫给昏迷的少年包扎时，指尖曾触碰过同样的起伏。
突然急转的方向盘让车身在积水路面打滑。傅承渊滚烫的掌心覆上她握档的手，枪茧摩擦着虎口："你在看哪里？"
暴雨拍打车窗的轰鸣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他不知何时倾身贴近驾驶座，潮湿的呼吸缠绕着她耳后的碎发："记者都像林小姐这么爱玩火？"染着酒气的指尖掠过她颈侧动脉，"还是说..."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林晚晴看着横在墓园入口的机车队，冷汗浸透了后背。为首的男人摘下头盔，露出熟悉的青龙纹身——正是黄昏时巷子里的毒贩。
"傅总的车果然准时。"花臂男阴笑着举起棒球棍，"就是不知道这小记者扛不扛得住兄弟们招待。"
后座传来金属叩击声。傅承渊慢条斯理地旋开钢笔，幽蓝液体在玻璃管中泛起涟漪："林小姐现在有两个选择。"他将注射器推进静脉时，眼尾的朱砂痣艳得滴血，"跟我下地狱，或者..."
引擎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林晚晴猛打方向盘撞开护栏，在傅承渊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望见十八岁那年的自己——也是这样不要命地冲进雨幕，拖着浑身是血的少年在泥泞中爬行。
挡风玻璃炸裂的瞬间，有温热身躯将她牢牢罩住。傅承渊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垂，说出的竟是三年前她哄少年止血时的话："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
2019年10月23日 19:47 青川国道
暴雨像千万把钢刀劈开车前灯的光柱，林晚晴的白色帆布鞋早己变成泥浆色。她抹了把脸，指缝间渗着淡淡的红——不知是额角擦伤的血，还是山坡上冲下来的赤铁矿砂。
卡车残骸在三百米外燃烧，火光被雨水浇得明明灭灭。她本不该走这条因塌方封闭的国道，但医院来电话说母亲需要签病危通知书。而现在，她僵立在翻倒的集装箱旁，看着银杏树下蜷缩的人形。
少年白衬衫的领口被血浸成褐红色，右手却以诡异的角度护着檀木盒。林晚晴蹲下身时，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消毒水与铁锈味的血腥气。这让她想起上周解剖课见过的尸体。
"能听见吗？"她颤抖的指尖刚触到他颈动脉，就被冰凉的手死死钳住。
灰蓝色的眼睛在闪电中倏然睁开，虹膜边缘泛着兽类般的金环。少年喉结滚动着吐出德语单词，染血的左手正摸向腰间凸起——那里别着把微型手枪。
"别动！你胳膊在流血！"她扯下校服领结，布料撕裂声惊起树梢的乌鸦。少年突然剧烈抽搐，伤口涌出的血竟是诡异的紫黑色。林晚晴这才注意到他锁骨处的烙印：FT-7，数字边缘结着晶状体，像被撒了盐的蜗牛。
山体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泥石流的先头部队己经冲垮护栏。少年忽然用中文低吼："滚！"他扯断颈间银链砸过来，银杏挂坠划过她锁骨，"带着这个...往东..."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瞬间，林晚晴瞥见檀木盒缝隙里的冷光。那是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的器官，玻璃器皿上的标签被血污模糊，唯能辨认出"肾"字。当她抬头时，少年正将注射器扎进大腿，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想活命就闭嘴。"他踉跄着站起，枪口却对准自己太阳穴，"他们在追踪我的芯片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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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15日 21:13 栖霞墓园。
暴雨冲刷着迈巴赫的车顶，如同无数小锤敲打着铁皮棺材。林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方向盘真皮套，后视镜里傅承渊的倒影正在融化——他的金丝眼镜蒙着雾气，镜片后那抹朱砂痣却红得刺目。
"林小姐的手很美。"他突然俯身，枪茧擦过她握着档杆的指尖，"适合拿笔，不适合握方向盘。"威士忌气息喷在耳后，与三年前少年伤口的血腥气重叠。
车载香氛炸裂的瞬间，林晚晴看清他腕表内侧的刻字：FT-7。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痉挛，就像大二那年第一次在解剖室见到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胎儿。
"您需要解酒药吗？"她故意让银杏挂坠从领口滑出。后座传来玻璃碎裂声，傅承渊的呼吸骤然粗重。后视镜里，他正用碎酒瓶抵着自己左臂旧伤，鲜血顺着西装袖管滴在真皮座椅上。
"继续开。"他的声音裹着般的颤音，"或者你想看更精彩的？"
墓园轮廓在雨帘中浮现时，十三辆重型机车呈扇形包围过来。花臂男敲打着棒球棍，棍身缠着的铁丝挂着半截手指——看尺寸属于未成年人。傅承渊突然轻笑出声，将注射器扎进颈侧："猜猜他们想要你的肝，还是肾？"
林晚晴猛踩油门撞向悬崖的刹那，想起三年前少年推她进防空洞的模样。同样的血腥气，同样的绝望，只是这次她反手扣住了傅承渊的手腕："要死一起死。"安全气囊爆开时，她终于看清他眼底翻涌的痛楚——那不是上位者的暴虐，而是困兽濒死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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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16日 03:29 市立殡仪馆B2。
冷柜嗡鸣声像垂死者的喘息。林晚晴隔着橡胶手套抚摸檀木盒浮雕，紫檀木纹路中嵌着干涸的血迹。法医苏芮将紫外线灯对准盒盖："看这里。"
幽蓝荧光下浮现出指纹图谱，与三年前公安部悬赏令上的连环杀手完全吻合。林晚晴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个雨夜她竟与通缉犯共处五小时。
"更可怕的是这个。"苏芮调出电子显微镜图像，"肾脏细胞里检测出GH-61成分，这是傅氏生物研发的抗排异药物，能使移植器官与任何血型适配。"
手机在此刻震动，匿名视频里出现插满管子的母亲。傅承渊的低语如毒蛇吐信："令堂的肝源正在培养舱，纯度达到99%需要你的基因密钥。"画面突然切换至实验室监控：浑身是血的少年正用手术刀剖开研究员胸膛，取出染血的芯片吞入喉中。
林晚晴踉跄扶住停尸柜，冷气在睫毛上结出霜花。她终于明白傅承渊左臂伤疤的形状——那不是刀伤，是牙印。三年前的暴雨夜，少年啃咬自己手臂不是为了镇痛，而是在血肉中寻找被植入的追踪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