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三三就被街边的叫卖声吵醒。
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比闹钟还准时,硬生生把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听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才慢慢起身。
洗漱完,三三打开那个旧旧的衣柜,翻出压在箱底的牛仔裤和夹克衫。
这些衣服平时都舍不得穿,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
穿上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三三心里想着:其实也不算太差。
这么想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正准备出门,三三摸了摸头发,发现有点长了。
他决定先去理个发,以最好的状态去新单位报到。
下楼推出那辆骑了一年的电瓶车,这辆车是他从生活费里省吃俭用六个月,花一千五百块从摩托车修理店淘来的二手车。
车子看着七成新,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手,但这一年来,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倒也没出过什么大毛病。
一路上,三三把衣领竖得高高的,尽量遮住半张脸。
他生怕在这城里遇到熟人,怕别人看到他现在租住在破旧出租屋、为生计奔波的样子。
从农村来的孩子,好像天生就带着一股要强的劲儿,不想被人看轻,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混得不好。
而城里人和农村人之间,似乎总有一道无形的墙,彼此交集不多。
远远地,还没到理发店,三三就看到潘哥站在店门口张望。
潘哥全名叫潘勇,和三三是一个乡的,虽然不同村,两村相距西十多里,但在这陌生的城市里,这份同乡情谊显得格外珍贵。
潘勇比三三他们大几岁,三十岁左右,身材精瘦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练出来的,和健身房里那种肌肉不一样。
潘勇初中毕业后就出来闯荡,这些年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
端过盘子刷过碗,挑过砂浆搬过砖,后来摸清了农资化肥市场的门道,就做起了农资生意。
本以为日子能好过些,没想到西年前几笔货款收不回来,生意做不下去了,只好开了这家理发店。
三三读职校的时候,和潘勇的堂弟潘宏伟关系特别好。
那时候,他们周末经常一起来潘哥的理发店,名义上是看望潘哥,其实就是来蹭饭。
潘哥每次都不嫌麻烦,做满满一桌子菜,看着两个半大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潘哥就像大哥一样,不仅管他们吃喝,还经常跟他们讲社会上的道理,教他们怎么在这城市里立足。
这些话,比书本上的知识实在得多,都是潘哥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攒下的经验。
走进理发店,三三说:“潘哥,帮我理下头发,长了。”
店里这会儿还没别的客人,潘哥拿过毛巾,熟练地给三三围在脖子上,拿起剪刀和梳子就开始忙活。
“三三,工作找到了没?”潘哥一边理发一边问。
“刚找到,理完就过去。”三三回答。
潘哥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说:“做什么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每件事都做好。
在这社会上,只有踏踏实实做事,才能挣到钱,才能活下去。
咱们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就像早上,是学习和积累的时间,等过了这个阶段,就要为家人拼搏了。”
三三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话从只有初中学历的潘哥嘴里说出来,分量格外重。
他知道,这是潘哥用无数次跌倒换来的经验。
以前在城里遇到困难,三三都是自己一个人扛,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消化负面情绪。
可此刻,听到潘哥像兄长一样的关心和叮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理完发,三三站起来,对着潘哥深深鞠了一躬。
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说,感激、感动,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可到了嘴边,只说出一句:
“潘哥,谢谢你!”说完,他不敢多停留,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转身就快步走出了理发店。
三三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进一个公共卫生间。
他在隔间里蹲下,努力平复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有点红,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假装冲了下马桶,走出了卫生间。
骑上电瓶车,三三朝着新单位的方向驶去。
路上,潘哥说的那些话一首在他脑子里回响。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三三握紧车把,暗暗下了决心:不管这份工作有多难,都要好好干,不能辜负潘哥的期望,更不能辜负自己在这城市里打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