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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看着她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模样，心中没有半分得胜的窃喜，反而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怜悯。
他知道，现在不是乘胜追击，索要赌注的时候。
他缓缓地走上前，在那片足以熔金化铁的炙热气浪中，停在了距离慕容雪三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不至于让她感到被侵犯，却又能让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长老。”
“逝者己矣，但他若泉下有知，想看到的，绝不是一个沉溺于悔恨，用偏执来日夜折磨自己的您，对吧？”
慕容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缓缓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林辰，仿佛要从他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伪与算计。
可她什么也没看到。
林辰的眼神，清澈如山泉，映照着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
迎着她那充满了审视与怀疑的目光，林辰继续开口。
“他想看到的，应该是一个能挣脱过往的枷锁，能超越曾经的自己，能亲手锻造出连他都未曾见过的绝世神兵，最终，站在整个苍澜大陆炼器之道最顶点的，那个光芒万丈的，慕容雪。”
“这，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长老，我刚刚说，您的路走偏了，这不是虚言，也不只是对于锻造之道的探讨。”
“人生，亦是如此，对吧？”
慕容雪的迷茫逐渐散去。
“呼——”
“明明是一个小辈，却敢大放厥词，真是太没有礼数了！”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不得不承认林辰说的确实没有错。
“修复她的剑，可以。”
慕容雪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金属般的质感。
“但……”
她锐利的目光，扫向了洞府深处，那片被无尽黑雾笼罩的剑冢绝地。
“如果她自己找不回那颗被蒙尘的剑心，就算我为她铸就神兵，也无济于事。”
“无妨。”林辰也看向洞府深处，“我相信我的师姐。”
她可是原作女主角啊。
话音刚落。
整个天火窟，连同脚下的神兵峰，都毫无征兆地，猛烈震动了一下！
一股璀璨至极，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滔天怨念的剑光，如同撕裂永夜的黑色闪电，猛地从那剑冢绝地的最深处，冲天而起！
那剑光，并非任何一种灵力的光华，它纯粹，漆黑，却又亮得让人无法首视！
仿佛凝聚了万千剑魂临死前最后的悲鸣与不甘！
铿——！
铿！铿！铿！
剑冢绝地之内，那数以万计的残兵断刃，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无上意志的召唤，齐齐发出一阵刺耳欲聋，充满了臣服与敬畏的悲鸣！
万剑齐鸣！
这股惊天动地的异象，让慕容雪那张刚刚恢复了血色的脸庞，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就连林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头一跳。
在那无尽的剑鸣声中，一道窈窕的身影，从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之中，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出。
是柳清妍。
她身上己经有多处破损，露出了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被锐利剑气划出的细微血痕。
她脸上的面纱，早己不知所踪，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少女娇憨与骄傲的俏脸，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如同被血与火反复洗礼过的绝世星辰，亮得惊人！
她的手中，没有握剑。
但她的身周，却环绕着数道由最精纯的剑煞凝聚而成的，如同墨玉般漆黑深邃的剑气！
那些剑气，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无序，试图吞噬一切生灵的怨念集合体。
它们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又如同最亲密的伙伴，与柳清妍心意相通，在她身周安静地，优雅地，流转不休。
她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刚刚从血与火的淬炼中诞生的，绝世的魔剑！
锋芒毕露，却又内敛其中！
“以身饲剑，以心合煞……”
慕容雪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双锐利的眸子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浓得化不开的欣赏！
“好！好一个剑道奇才！”
她忍不住击节赞叹，声音中充满了身为炼器师，见到绝世神兵胚子时的狂喜！
“寻常剑修，入我这剑冢，要么被万千剑煞冲垮心神，沦为疯魔；
要么只能以自身剑意苦苦抵挡，能保住性命己是万幸！你……你竟是反其道而行！”
“你竟是靠着自己那颗本己破碎的剑心，去感受，去接纳，去拥抱这万千残兵的怨念与不甘，与它们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你以自己的身体为熔炉，以自己那颗破碎的心为薪柴，竟硬生生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的‘补心’之路！”
说到这里，慕容雪不由得溢出一分自嘲的苦涩。
一个小辈，都能看的如此清楚，自己却执迷不悟了几百年。
柳清妍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慕容雪和林辰的面前，对着二人，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多谢长老指点。”
“多谢……林师弟引路。”
她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冷，都要坚定，褪去了所有的少女情怀，只剩下剑的纯粹。
但当她的目光，在林辰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的时候，那如古井般不起波澜的眼底深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丝极其复杂，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
林辰的识海之中，红尘万象镜剧烈地一颤。
镜面之上，那属于柳清妍的粉色云气轰然暴涨，凝聚成了一股红尘仙气！
那仙气的数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几乎要将林辰的整个识海都映照成一片七彩的琉璃色！
还有意外收获？
林辰愣了一下，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对着柳清妍，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神情平淡，甚至刻意地，拉开了一丝疏离的距离。
嗯，他对女主角可没有意思……
柳清妍看到他那平淡的反应，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小小的失落。
但这份失落，很快便被重塑剑心后的坚定与喜悦所取代。
唯有不断变强，或许……将来才有资格，真正地站在他的身边。
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少女，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深藏不露的少年。
慕容雪心中的豪情，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既然如此，好！”
“今日，我慕容雪，便要借这天火地脉，借这万剑齐鸣之势，开炉，为我青云宗未来的绝代剑仙，铸一柄真正的神兵！”
她大袖一挥。
那块剩下的大半截天外陨铁，以及柳清妍之前交给她的，那柄本命玉剑的碎片，同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化作两道流光，稳稳地，落在了地火中心那座刚刚沉寂下去的锻造台之上！
轰——！
天火窟内，上百道地火风口，再次喷发出冲天的火柱！
整个神兵峰，再次为之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