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竖起三根手指,语速加快,问题如同连珠炮:
“第一:这位身手不凡、胆大心细的蒙面妇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甘冒奇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张婉儿?仅仅是因为‘张谦的朋友’?这理由够吗?她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第二:包袱里的路引目的地是‘南州’!张婉儿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她真的能安全逃到千里之外的南州吗?她后来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那位引开追兵、最后翻墙而去的妇人,她成功逃脱了吗?如果被抓,她是谁?她供出了什么?如果逃脱,她现在又在何方?她和公主府有没有关系?毕竟,路引这东西,可不是大白菜!”
冰冰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天幕,仿佛能穿透时空,首指人心。
“这三个问题,每一个都关系到张谦案后续的真相,也关系到这位神秘妇人的生死荣辱!各位观众,你们觉得呢?救人的是她,引开追兵的也是她,她的结局,会是什么?”
她最后抛出的疑问,带着沉重的悬念,重重砸在每一个仰望天幕的人心头。
蒙面妇人是谁?张婉儿逃掉没?妇人被抓了吗?
“噗通!”
天牢阴暗潮湿的地面上,一个啃了一半的硬窝头滚落。
整个人却如同被天幕定格的画面冻住,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她想起来了,嬷嬷…周嬷嬷!
原主记忆深处,那带着淡淡奶香味的温暖怀抱,那哄她入睡的低沉嗓音,那双永远盛满慈爱和担忧的眼睛…碎片般汹涌而来!
她离宫了…是的,母后去世后不久,周嬷嬷就以“年老思乡”为由出宫荣养了。
原主沈昭当时沉浸在悲痛和对新皇后沈澈生母的厌恶中,并未过多挽留,只是赐下丰厚财物。
记忆里,周嬷嬷离宫时一步三回头,泪流满面,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和…忧虑?
是她!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为了原主…不,是为了原主那点仅存的、可能连原主自己都模糊了的良知和愧疚,去冒这杀头的风险救张婉儿!
也只有她,才拥有如此利落的身手和胆识——她曾是母后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侍女啊!
周嬷嬷…您还好吗?您逃掉了吗?
“好!好一个忠仆!好一个周静婉!”
沈澈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
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这边天幕就暴光,他英俊的脸庞此刻因暴怒而扭曲,价值连城的砚台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西分五裂,漆黑的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如同他此刻污糟的心情。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沈澈指着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密探头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在驿站!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让人救走了?!三年!整整三年!你们告诉朕她‘失踪’了!
‘可能死了’!结果呢?她被人救了!还拿着路引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
他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周静婉!这个早就该被遗忘的老太婆!她竟然还在暗中活动!还成了沈昭的爪牙!这简首是对他皇权的巨大嘲讽和挑衅!
“查!给朕掘地三尺地查!” 沈澈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第一!那个张婉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重点给朕往南州方向搜!
所有关卡、码头、客栈,给朕一寸寸地筛!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找到她,立刻格杀!朕要她永远闭嘴!”
“第二!”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地上匍匐的臣子,杀意凛然。“周静婉!那个老妖婆!发动所有力量,给朕找出来。
朕才是大胤的皇,只要朕在这个位置一天,
朕的皇权就不允许一丝挑衅。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下毒、设伏、收买、强攻!朕只要结果!朕要她——死!”
“第三!”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眼神变得阴鸷冰冷。
“清风驿!所有当晚当值的守卫、驿丞、杂役…无论现在身在何处,官居何职,有一个算一个!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全部给朕抓起来!严刑拷打!
朕要知道当晚每一个细节!特别是那个放走张婉儿的破洞是怎么来的!
还有,是谁放跑了周静婉!给朕查!查不清楚,你们就提头来见!”
一连三道杀气腾腾的旨意如同三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斩下。
而在京城某个不起眼的、弥漫着淡淡药味的低矮民宅内,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葛衣的老妇人,正坐在昏暗的油灯下。
她布满皱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枚边缘己被得无比温润光滑的凤纹玉佩——那是先皇后的遗物。
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她深陷的眼眶中滑落,看着天幕最后定格的、沈昭在天牢里憔悴却依旧挺首的侧影,布满沧桑的脸上,交织着无法言说的欣慰、刻骨的担忧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
“娘娘…老奴…尽力了…” 一声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低喃,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