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昆仑山巅的晨光染上血色时，李加友才发现女儿在说话。
不是寻常孩童的呓语，而是某种蕴含韵律的古老音节。每个音节落下，就有对应的异象产生——当晨曦念出"逆"字，山崖上倒伏的枯树突然首立，断枝如时光倒流般接回树干；当唇间吐出"转"字，附近碎石自动组成完美球形，悬浮在她周身三尺。
"丫头？"李加友轻声呼唤，手指在触及女儿肩膀前停住——晨曦右眼破碎的伤口处，有星光凝结成霜花状的结晶。
少女没有回应。她机械地抬起左手，指尖划过之处，空气中留下青色光痕。这些光痕自动组成李加友看不懂的符文，而符文完成的瞬间，整座昆仑山的灵气流向突然改变！
山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各派修士刚摆脱石化状态，就发现本命法宝不受控制地飞向山巅。数百件法器在晨曦头顶形成漩涡，却不敢落下，仿佛在朝拜新王。
"晨曦！"李加友提高音量，这次抓住了女儿手腕。
少女猛地颤抖，左眼瞳孔骤缩。那些悬浮的符文突然失控，将最近处的岩石分解成沙粒。当沙粒落回地面时，竟重新组合成半透明的水晶簇。
"爹爹？"晨曦的声音恢复童真，右眼伤口的星霜迅速融化，"我刚刚..."
话未说完，她突然捂住心口。太极图透过衣衫发出脉动般的青光，每次闪烁都让周围空间产生水纹般的波动。最诡异的是，李加友看到有细小的紫色电弧在太极图边缘游走——与混沌噬道心最后的能量一模一样！
"疼吗？"他小心撩开女儿衣领，倒吸一口凉气——太极图周围的皮肤浮现出与谢婉莹相似的结晶纹路，但纹路中流动的是星辉。
晨曦摇头，却突然用非人的平板语调说："能量逸散率37%，需构建缓冲矩阵。"接着又恢复稚嫩声音，"不疼...就是有点痒..."
李加友后背发凉。这分明是当年镜中世界那个冷静到可怕的晨曦人格，如今却与女儿的正常意识开始融合。更令他不安的是，少女说话时，远处云层竟自动排列成她描述的矩阵形状！
山脚下传来破空声。七道遁光转瞬即至，在十丈外谨慎落下。为首的白须老者手持玉如意，正是昆仑派掌门玉衡子。这位平日眼高于顶的渡劫期大能，此刻竟率先跪拜：
"恭贺李道友父女平定大劫！"
身后六人齐刷刷跪倒，额头紧贴地面。李加友注意到他们袖口都在微微发抖——不是敬畏，而是恐惧。尤其当晨曦无意识看向这些人时，玉衡子的玉如意突然裂开三道缝隙。
"诸位请起。"李加友侧身挡住女儿视线，"小女伤势未愈，需要..."
"爹爹，他们在害怕。"晨曦突然用那种非人语调说道，右眼伤口渗出星辉，"恐惧源分析：64%源于未知，23%源于贪婪，13%..."
玉衡子等人脸色煞白。有个年轻修士甚至吓得祭出本命飞剑，剑尖却不受控制地转向自己喉咙！
"丫头！"李加友捏了捏女儿手心，"别这样。"
晨曦眨眨眼，左眸恢复清明。那柄自指的飞剑当啷落地，年轻修士如泥。玉衡子趁机奉上支玉匣："此乃昆仑至宝'九转还魂丹'，可助令爱..."
匣盖刚开，丹药就化作青烟飘向晨曦，在她右眼伤口处形成薄膜。玉衡子举着空匣子，表情精彩纷呈。
"谢谢老爷爷。"晨曦的左眼弯成月牙，右眼的星辉却突然暴涨，"但下次请别在丹药里藏追踪符。"
玉衡子踉跄后退，因为少女说话同时，他袖中确实有张符箓自燃成灰！李加友眼神转冷，混沌之气在掌心凝聚——虽然左眼己盲，但心眼感知反而更敏锐了。
"滚。"
一个字，七位大修如蒙大赦。他们退到山腰处却不离去，而是与其他赶来的门派形成合围之势。李加友冷笑，正要发作，忽见天边飘来青色光雨。
那是谢婉莹残留的天凤灵丝所化。光雨触及之处，焦土生花，裂石愈合。更神奇的是，当几滴光雨落在晨曦身上时，少女心口的太极图突然投射出模糊人影——谢婉莹的轮廓正轻轻抚摸女儿发顶！
"娘亲..."晨曦伸手去碰，人影却散了。但那些光雨自动编织成半透明披风，轻柔地裹住她单薄身躯。
李加友鼻子发酸。他认得出，这分明是谢婉莹年轻时最爱的流云纹样式。披风下摆处还有不起眼的针脚——当年她总抱怨李加友练剑太疯，扯破披风后胡乱缝补的痕迹。
"婉莹，你还在..."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晨曦突然抱头蹲下，发出痛苦呜咽。她右眼的星辉疯狂外溢，在空中形成破碎镜面，镜中竟映出李无尘最后时刻的画面——那个乌发少年形态的残影正在某个黑暗空间挣扎！
"噬道体残留！"李加友立刻拔剑西顾，"李无尘还没死透？"
镜面突然破碎，晨曦昏厥过去。那些星辉返回右眼伤口，凝结成米粒大小的晶体。李加友小心查看，发现晶体内部有双螺旋结构缓缓旋转——与新生混沌噬道心的波动完全一致！
山下传来骚动。各派修士似乎收到什么讯号，突然开始布置大型阵法。玉衡子的声音通过扩音术传来："李道友，令爱身怀天道之力，恐非人间能容。不若交由各派共同..."
"放你娘的屁！"李加友怒极反笑，混沌之气化作巨剑虚影悬在昆仑上空，"谁上前一步，老子让他魂飞魄散！"
场面僵持之际，东方天际传来龙吟。九条蛟龙拉着的銮驾破云而来，车辕上站着位头顶龙角的宫装女子。她手持金卷，声如冰泉：
"东海龙宫奉龙王令，请李道友父女赴宴！"
修士们哗然。龙宫避世三千年，此刻现身意味非同小可。李加友却注意到，那女子腰间缠着的根本不是绶带，而是龙宫至宝"缚神锁"！
"没空。"
宫装女子不恼，反手抛出枚鳞片："龙王说，谢道友的残魂在归墟现踪。"
鳞片飞至半途，晨曦突然睁眼！她左眼盯着鳞片，右眼的晶体则投射出海底景象——归墟漩涡深处，确实有缕青色灵丝在游动，灵丝末端系着枚熟悉的贝壳发簪！
"娘亲的..."晨曦想抓住鳞片，李加友抢先截住。接触瞬间，他"看"到更多画面：归墟底部有座水晶宫，宫内悬浮着谢婉莹的...不，是比她更古老的某个相似存在。
"三日后。"龙女微微颔首，"过时不候。"
蛟龙銮驾离去后，山下阵法突然撤去。李加友正疑惑，怀中晨曦轻声道："他们去抢叔祖的头发了。"
"什么？"
"山那边。"晨曦指向西北，"李无尘最后留下的黑发，蕴含纯净噬道之力。"
李加友心头剧跳。他想起李无尘恢复少年形态的瞬间——若有人得到那些发丝...
夜幕降临，晨曦在李加友临时开辟的洞窟中沉睡。少女右眼的晶体每隔片刻就闪烁一次，每次闪烁都让洞壁多出些神秘纹路。李加友守在一旁，发现这些纹路连起来看，竟是某种修炼法诀！
"《太虚平衡诀》？"他试着按纹路引导灵力，受损的混沌之眼竟开始愈合，"这是..."
"天道自愈程序。"晨曦突然开口，却仍闭着眼睛，"爹爹需要达到78%同步率才能完全修复视觉神经。"
李加友怔住。这绝对不是一个十二岁女孩会用的词汇。他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晨曦，你现在是谁？"
少女睁开左眼，右眼晶体却自动转向洞外某个方向："我是晨曦，也是天道修补者，还是..."她突然皱眉，"有人在用叔祖的头发做坏事。"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李加友冲出洞口，只见西北天际紫光冲霄，隐约组成李无尘年轻时的面容。更可怕的是，紫光中混着几缕乌黑发丝，正被某种力量编织成...人形！
"噬道体复制实验。"晨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右眼晶体映出千里之外的景象，"成功率不足0.3%，但..."
她突然住口，因为紫光突然调转方向朝昆仑射来！李加友拔剑欲挡，晨曦却上前一步，右眼晶体射出一缕星辉。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紫色光柱竟被"编织"成了漫天蒲公英，飘飘洒洒落下。
"娘亲教我的。"晨曦的左眼流下泪水，"把痛苦变成花..."
远处暗中观察的各派修士集体失声。有人记录的法器玉简突然长出嫩叶，有人准备偷袭的符箭化作藤蔓。玉衡子手中的罗盘更是首接开花，吓得他当场丢弃。
李加友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女儿右眼的晶体明显变小了——每次使用这种力量，都在消耗那枚"天道之种"。
"我们得离开。"他抱起晨曦，"先去东海找..."
"不行。"晨曦按住父亲肩膀，"还有137处天道裂缝未修补，平均每小时扩大0.4毫米。"她右眼突然闪过紫光，"检测到爹爹情绪波动值超标，建议深呼吸三次。"
李加友如坠冰窟。这绝不是他的女儿会说的话。但当他凝视晨曦左眼时，又分明看到那个爱捡贝壳的小女孩还在...
夜风卷起谢婉莹灵丝化成的披风，将父女二人轻柔包裹。恍惚间，李加友听到妻子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低语：
"夫君，她既是我们的晨曦，也是世界的晨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