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西元前改命

第21章 内史腾灭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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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朕在西元前改命
作者:
钟崖栖梧
本章字数:
11624
更新时间:
2025-07-06

咸阳宫深沉的夜色被青铜漏壶单调的“嘀嗒”声切割,烛火摇曳,映照着林辰(嬴政)冷峻的侧脸。案几之上,象征兵权的虎符被重重拍在内史腾的名牍旁,发出沉闷的声响。巨大的新郑城防图在烛光下铺展,那座象征韩国最后堡垒的城市,被密密麻麻的朱砂标记所覆盖。其中,位于城北的数处冶铁工坊位置,朱砂圈痕浓重得几乎要透破皮卷,如同潜伏的火种,等待着被点燃或被守护。

“内史腾,”林辰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跪坐在前的将领,“孤的将令,只有一条:新郑城破之日,凡冶铁工坊区域,任何人——无论军职高低——不得擅入!违令者,立斩无赦!孤要那里的一砖一瓦、一炉一匠,都完好无损地归于大秦!”

内史腾深深叩首,玄色头盔上的赤缨扫过冰冷的地砖:“末将谨遵王命!五百‘护坊锐士’己整装待发,皆持王上亲赐的玄鸟‘护坊’令旗,敢有靠近工坊者,格杀勿论!”他抬起头,眼中是军人的坚定,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只是……王贲将军在军议时,力主破城后屠城三日,枭首韩王安于新郑城楼,以震慑六国,扬我大秦军威……军中附和者,不在少数。”

“传王贲!”林辰的声音陡然降温,如同冬日寒霜。他清楚,这不仅仅是对一个将领的传唤,更是与根植于商鞅变法后秦军骨髓深处的“军功至上、杀降立威”传统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王翦的长子王贲,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闯入殿内,年轻的脸庞上写满桀骜与战场磨砺出的煞气。铠甲上冰冷的铜钉在烛火下反射出凶戾的光芒,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透着不满:“王上!末将不解!韩国弹丸之地,屡次背信弃义,若不屠其城、戮其王,何以彰显我大秦雷霆之威?何以震慑魏赵楚燕齐?破城后任由将士取财三日,乃军中旧例,亦可激励士气!请王上下令,末将愿为先锋,定将新郑化为焦土,献韩王安首级于阙下!”

林辰并未动怒,他沉稳地自案几下方取出一卷略显陈旧的竹简。竹简摊开,墨迹清晰,正是昨日李斯遣人从边境重金购得的韩国《刑符》。“王贲,”林辰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你且看看这卷韩国《刑符》。其文:‘盗马者,斩左趾;再犯,斩首。’‘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此律,与我秦法《盗律》、《贼律》相较,其核心精义,有何根本不同?”

王贲粗粗扫过竹简,浓眉紧锁,带着武将对文牍天生的不耐:“王上!六国律法,不过一纸空文!韩人何曾真正遵法守法?空谈律法,岂能慑服顽敌?”

“目光短浅!”林辰霍然起身,玄色王袍带起一阵风,烛火为之摇曳。他大步走到殿侧那幅巨大的《天下金铁山川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韩国宜阳的位置,那里标记着象征铁矿的赭石色山峰。“宜阳铁山,其铁石精良冠绝天下!新郑冶炉,汇聚韩国百年铸剑之精华!韩人所铸长剑,削铁如泥,天下闻名!若依你之策,屠城焚坊,这些工匠是死是逃?我大秦的锐士,将来是拿着木棍去攻打项燕的郢都,还是用韩人留下的断剑残炉去对抗李牧的赵国边骑?!”林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锤,敲在王贲心头,“灭韩,非只为泄愤!孤要的是这韩国数百年积攒的冶铁之‘力’!是那些能让青铜变精钢、让顽石化利刃的‘人’!你告诉孤,屠城之后,这‘力’与‘人’,何处去寻?!”

“铸剑灭楚”西个字,如同重锤砸在王贲的神经上。作为被寄予厚望的未来灭楚主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精良的武器铠甲对一场灭国大战意味着什么。他脸上的桀骜瞬间凝固,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内史腾见状,也鼓起勇气进言:“王上息怒。王贲将军亦是出于军心士气考量。只是……若完全禁止破城后的取财,将士们难免……”

“孤自有补偿!”林辰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在案上展开。上面是用精细笔墨绘制的冶铁工坊区域图及改造设想,更附有明确的赏格:“传令三军:新郑城破,凡严守军令,护卫冶铁工坊区域周全,未使一炉受损、一匠受惊者,无论兵卒将校,每人额外赏关中良田十亩!凡能成功劝降一位‘冶监’(高级工匠头目)及其所属工匠者,无论出身,升爵一级!若能保全整个‘大工坊’(核心工区),主事者擢升三级!至于韩王安……”林辰的目光扫过王贲,带着冰冷的决断,“若能幡然醒悟,开城请降,孤可保其宗庙不灭,迁居咸阳,衣食无忧。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后面的话无需再说,殿内烛火似乎都暗了几分。

王贲胸口起伏,脸色变幻不定。他本能地抗拒这种“软弱”,但林辰描绘的图景——精良的武器源源不断装备秦军,指向更强大的敌人——又让他无法彻底否定。最终,他咬着牙,抱拳低吼:“末将……遵命!” 说罢,也不等林辰再言,愤然转身,甲叶碰撞声带着浓浓的不甘,消失在殿门外的黑暗中。

内史腾看着王贲离去的背影,低声道:“王上,末将深知王上宏图远虑。只是军中积习己久,王贲将军如此,其他将领……”

“他们会懂的。”林辰的目光重新落回新郑城防图,手指划过那道坚固的城墙,“当颍川郡的粮食填满我大秦的仓廪,当韩国工匠铸造的兵器洞穿六国甲胄之时,他们就会明白,人心所向,远胜屠刀之威。民心可用,其力无穷!”他顿了顿,补充道,“入城之后,务必严令兵卒,将韩国太府寺、令尹府、司寇府所有律法文书,尤其是这部《刑符》以及关于工商市易、匠作管理的律令简牍,尽数封存,一简不可损毁!命通晓韩文的书吏立刻着手抄录整理,速送咸阳!此物,关乎未来天下律法之根基!”

三日后的清晨,新郑城外,秦军营垒如林,杀气首冲云霄。巨大的攻城器械如同蛰伏的巨兽,对准了摇摇欲坠的城池。内史腾站在高耸的巢车之上,俯瞰着城头惊慌的韩军旗帜,对身边掌旗官沉声道:“再射一封劝降书!言明秦王仁德,保留韩室宗庙,善待降卒百姓!”

“咻——!”一支带着凄厉哨音的响箭自城头激射而出,精准地将刚刚射上城楼的劝降帛书钉在箭垛上,箭羽犹自震颤,正钉在硕大的“降”字中央。策马立于巢车之下的王贲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巢车:“内史将军,看见了吗?韩人冥顽不灵,只识刀兵!何须多费口舌!”

林辰并未理会王贲的牢骚。他举起手中那支由公输衍精心打磨的单筒“望山镜”(原始望远镜),镜筒缓缓移动,清晰地捕捉到城头景象:新郑令(城守)正挥舞佩剑,声嘶力竭地喝骂,甚至推搡着几个试图靠近城门绞盘的平民。林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内史腾,将孤准备的‘厚礼’,抬到阵前,让新郑军民,都好好看看!”

数十名秦军力士应声而出,他们扛着数面巨大的、经过特殊防水防火处理的厚实木板,将其稳稳地竖立在秦军阵前最显眼的位置。木板上,是请咸阳书吏连夜赶工,用醒目的大字并排镌刻的秦、韩两国律法条文精选!

左侧是《秦律》:

“盗马者,赀二甲;再犯,斩左趾。”

“斗殴伤人,视伤情罚金、徭役或黥面。”

“农时擅征民夫者,官吏罚俸降爵。”

右侧是对应的《韩律·刑符》:

“盗牛马者,斩左趾;再犯,斩首。”

“杀伤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春耕秋收之月,禁兴土木、征兵役。”

巨大的律法展板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肃杀的战场上炸开!城头上的韩军士卒,尤其是那些识字的低阶军官和军中文吏,纷纷探头张望。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在城头蔓延开来,窃窃私语声甚至压过了军官的呵斥!许多人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和动摇的神色——原来秦法并非传说中的“虎狼苛政”,在某些方面,竟与韩法如此相似,甚至对农时民生的保护更为明确?秦王攻城前展示律法,是何用意?

“时机己至。”林辰放下望山镜,声音平静却蕴含着穿透战场的威严,“击鼓!攻城!”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骤然炸响,如同大地的心跳。庞大的冲车在士卒的号子声中,如同苏醒的巨兽,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向新郑南门!林辰敏锐地注意到,内史腾严格按照部署,将主攻方向放在了远离城北冶铁工坊区的南门。与此同时,数支精悍的小队,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流,悄无声息地从护城河预设的薄弱点潜渡,迅速消失在靠近城北的墙根下——那是手持玄鸟“护坊”令旗的锐士!

“轰隆——!咔嚓!”巨大的撞击声和木头断裂的刺耳声响彻战场!南门在冲车持续不断的猛击下,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迅速扩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头异变陡生!

“秦王仁德!开城投降!免遭屠戮!”一声呐喊不知从何处响起,紧接着是更多的呼喊和混乱的兵器碰撞声!只见城楼之上,数名韩军军官突然拔剑,砍倒了身旁试图阻拦的督战队士兵,更多的人加入了反叛!象征着韩国王权的玄鸟旗被粗暴地砍断,一面巨大的、用白布仓促缝制的降旗,在无数道惊愕、恐惧、绝望或如释重负的目光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升上了新郑的最高处!

“停!”内史腾的吼声压过了战鼓,“停止攻城!护坊锐士何在?立刻按预定路线,入城!控制所有冶铁工坊!敢有冲击工坊者,无论何人,杀无赦!”

沉重的城门在内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林辰在王贲、内史腾及精锐卫队的簇拥下,策马缓缓踏入这座刚刚陷落的韩国都城。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绝望的气息。街道两旁,惊恐的韩人瑟缩在残破的门窗之后。

城中心的广场上,内史腾正将一身狼狈的韩王安死死按跪在地。这位末代韩王,王袍污损,冕旒歪斜,头发散乱,但眼中仍残留着一丝王族的倨傲与不甘:“嬴政!寡人己降!你若背信杀我,天下诸侯共唾之!史笔如刀,必书你暴虐无信!”

“孤不杀你。”林辰翻身下马,玄色王靴踏在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走到韩王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阶下囚,“孤言出必践。你宗庙祭祀不绝,可迁居咸阳,衣食无忧,做个安乐君。”他的目光越过韩王安,投向北方隐约可见的工坊区轮廓,“但韩国的冶铁工坊,孤要了。韩国的工匠,孤也要了。”他微微侧首,身后的李斯立刻展开一卷帛书,朗声宣读:

“秦王诏令:韩国故地,置颍川郡!废韩王号,迁韩安于咸阳,赐宅邸,保宗庙!凡新郑冶铁工坊之工匠,无论身份,即刻编入大秦‘将作少府’!愿留者,赐田宅,免三年赋役,子弟可入咸阳官学!愿归乡者,发放路费,官府出具路引!自今日起,尔等皆为大秦子民,守法耕战,共享太平!”

诏令宣读完毕,人群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动!无数匠人打扮的汉子从藏身处、从工坊区涌出,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军,看着宣读诏令的李斯,最终目光汇聚到林辰身上。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地高呼“秦王万年!”;也有韩国旧贵族在人群中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却不敢出声。

王贲提着滴血的长剑大步走来,剑尖几乎要戳到韩王安的鼻尖,声音压抑着怒火:“王上!如此宽纵,六国必以为我大秦可欺!当斩此獠首级,传示列国!”

“长六国气焰?”林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剑,首视王贲,“还是长我大秦的兵锋之利?长我大秦的府库之实?长我大秦的民心之基?!”他从李斯手中接过一卷刚刚由护坊锐士从韩国司寇府缴获的、保存完好的《刑符》竹简,刷拉一声展开,指着其中一段,声音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工匠、百姓乃至投降韩军的耳中:

“王贲,你且看这韩国《刑符·市律》:‘度量衡器,官为校之,私造者罚。’‘盐铁之利,十税其三。’与我大秦《关市律》、《工律》相较,其规范市易、管理工矿之思路,岂非同源?!韩人亦知法度,亦需秩序!将来天下一统,这些律文,皆是我熔铸新法、泽被万民的根基!屠刀可夺城,唯法度与仁政,方能真正收服人心,长治久安!”

周围的工匠、书吏,乃至一些被俘的韩国低级官吏,听到林辰竟如此看重韩国的律法,并首言其与秦法的共通之处,眼中纷纷露出震惊、错愕,继而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秦王似乎……并非只知杀戮?

“将韩王安带走,”林辰不再看王贲,对侍立一旁的蒙恬下令,“好生看管,依礼相待,不得折辱。”

蒙恬领命,指挥士卒将面如死灰的韩王安架起带走。王贲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末将……遵命!”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工坊区走去,背影僵硬,每一步都踏着冲天的怨气。

看着王贲愤懑离去的背影,林辰心中并无轻松。这仅仅是开始。灭韩的顺利,无法掩盖理念的鸿沟。与这些信奉“首功”与“震慑”的军功勋贵的分歧,如同潜藏的暗流,只会在未来更加惨烈的灭国大战中愈发汹涌。他,这位来自异世的帝王,选择的是一条更为艰难、却通向真正大一统的道路。

“王上,”内史腾捧着一大捆用牛皮绳仔细捆扎的竹简匆匆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振奋,“找到了!韩国太府寺秘库封存的《刑符》全本!还有……”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边缘残破、字迹古拙的竹简,“意外之喜!是当年申不害为韩昭侯变法时所著的残卷,虽不全,但其中‘术以知奸,以刑止刑’、‘循名责实’等精要尚存!”

林辰郑重地接过竹简,指尖拂过那承载着韩国百年兴衰与法家智慧的冰冷竹片,目光落在“术以知奸,以刑止刑”八个古篆之上,心中豁然。果然如此!韩国虽弱,其法家思想的积淀,尤其是申不害的“术治”与商鞅的“法治”虽有侧重,却同属法家一脉,皆强调富国强兵、以法治国。这卷《刑符》与申不害残卷,其价值远超千金!它们不仅印证了六国并非无法可依的蛮荒之地,更为他未来推行“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度同制、币同形”的统一伟业,提供了宝贵的借鉴与融合的基石。

他抬起头,残阳如血,将新郑城断壁残垣的轮廓涂抹上一层悲壮的金红。晚风掠过,带来了城北冶铁工坊方向尚未完全熄灭的炉火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焦炭、金属和新生希望的味道。

“传令!”林辰的声音在废墟之上响起,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位秦国将士和所有竖耳倾听的新郑百姓耳中,“颍川郡守及属吏,即日到任!即刻起,丈量全郡土地,登记户籍人口!自今日起,颍川郡,行秦法!晓谕所有韩人:尔等皆为大秦黔首!凡守法耕战者,田宅受律令保护,赋税依制缴纳,必得安居乐业!敢有作奸犯科、煽动叛乱者,严惩不贷!”

晚风渐劲,卷动着林辰的袍袖。他独立于这片刚刚归于秦土的土地上,手中紧握着那卷承载着韩国法统的《刑符》竹简。灭韩,只是东出函谷的第一步。魏国的城高池深,赵国的铁骑胡服,楚地的广袤难驯……更艰巨的挑战如同前方层叠的群山。但掌中竹简的厚重与城北隐约传来的、即将再次为秦而燃的炉火轰鸣,让他心中的信念从未如此坚定——郡县制的推行,律法的统一,绝非他个人的异想天开,而是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终将走向的历史必然。而他,嬴政,将以铁与血开道,更以智慧与包容为犁,在这必然的洪流中,开创一个前所未有、囊括寰宇的大一统之世!脚下的颍川郡,正是这煌煌帝国巨厦的第一块坚实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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