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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寒刃，刺得时甜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料理台边缘，钝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衫，黏腻冰冷。
不是错觉！不是幻觉！
那个灰袍人，他真的在！他就在外面，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死死盯着她和她的孩子！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比五年前那个雨夜更甚。那时她孤身一人，可以不顾一切地逃。可现在，她身后是三个懵懂无知、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逃？往哪里逃？这小小的“甜时记”，是她和孩子唯一的堡垒，也是最大的囚笼！
“妈妈？” 歆苒不知何时从后面的起居室走了出来，小小的身影站在通往后厨的门边，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敏锐地捕捉到了母亲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目光越过时甜的肩膀，警惕地投向临街的玻璃窗。
时甜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身，用身体挡住了女儿的视线，同时也隔绝了窗外可能存在的窥探。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惧，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
“苒苒怎么出来了？动画片不好看吗？” 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歆苒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小脸，固执地看着妈妈的眼睛，那沉静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所有的伪装。“妈妈，你在害怕。” 她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小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时甜冰凉的手指，那一点属于孩子的温热，像微弱的火种，试图驱散母亲指尖的寒冰。
时甜心头剧震，反手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那点暖意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撑。她蹲下身，将歆苒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怕。有妈妈在，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话，是说给女儿听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时甜强迫自己动起来。她不再靠近那扇能望见街角的窗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工作上——清理台面，准备下午茶需要的点心胚，清点所剩不多的草莓库存。动作机械而精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转身，她的余光都死死锁着店门和那扇玻璃窗，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爬行。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烤箱运作时低沉的嗡鸣和时甜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孩子们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乖乖地待在后面的小空间里，连最活泼的泽熙都没再闹出大动静。
“叮当——”
门上的铜铃再次清脆地响起。
时甜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抬头，握在手里的裱花袋差点被捏爆，鲜红的草莓酱溢出了一点，沾染在她白皙的指尖，像一滴刺目的血。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式长袍，袍角垂到脚踝，样式古怪，与周围现代的环境格格不入。袍子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刻薄、微微下撇的嘴角和一小截泛着青灰色的下巴。他整个人像一团行走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带来一股阴冷潮湿、如同陈年墓穴般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店内原本香甜温暖的蛋糕芬芳。
正是那个灰袍人！
时甜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势，没有当场失态。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腕内侧那个淡青色的叶形胎记，在皮肤下隐隐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苏醒、躁动。
灰袍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在狭小的店内转了一圈。枯瘦的手指偶尔拂过货架边缘，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感，仿佛在评估着某种物品的价值，而非欣赏甜点。他的目光扫过冷藏柜里精致的蛋糕，眼神漠然，没有一丝波澜，最终停在了时甜面前的玻璃展示柜上。
“老板，”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腔调，“这个，怎么卖？” 枯槁的手指，指向了展示柜最角落的一块巧克力布朗尼。
时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她盯着那块布朗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显得有些生硬：“十……十五块。”
灰袍人没说话，只是从他那宽大的灰色袖袍里，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瘦得皮包骨头，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青黑。他摸出一个破旧的、边缘磨损严重的黑色皮质钱包，动作迟缓地翻找着零钱。
就在他低头翻找的瞬间，一枚小小的、折成三角形状的暗黄色纸片，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从他宽大的袖口滑落。
那纸片薄如蝉翼，上面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画着扭曲复杂的纹路。它轻飘飘地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时甜脚边不远处的地板上，就在通往后面起居室的门槛内侧。
时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纸片上的暗红色纹路，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本能地感到厌恶和心悸的阴冷气息！首觉疯狂地尖叫着危险！
“哎呀！叔叔，你的东西掉了！” 一个软糯的、带着好奇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歆虞！
不知什么时候，歆虞己经从小房间里溜了出来，正蹲在起居室门口，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地上那枚奇怪的黄色纸片。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似乎想把它捡起来。
“不要碰！” 时甜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身体比思维更快，她猛地就要扑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歆虞的小手指，己经触碰到了那枚冰冷的三角纸符！
就在指尖触及纸符的刹那——
“啊——！” 歆虞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痛呼！她像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缩回手，小小的身体触电般向后跌坐在地！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惊恐地看着自己触碰过纸符的指尖，那里赫然出现了一点焦黑的痕迹，如同被灼伤！
更诡异的是，那枚落在地上的三角纸符，暗红色的纹路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活物般从符咒中弥漫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目标明确地朝着跌坐在地、毫无防备的歆虞席卷而去！
“虞虞！” 时甜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被滔天的愤怒和绝望的母性本能彻底碾碎！
孩子！她的孩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力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爆发！那力量源自血脉，源自骨髓，源自每一个为了保护幼崽而不顾一切的疯狂细胞！
嗡——！
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朦胧绿光，骤然从时甜的身体里迸发出来！那光芒温暖、柔和，带着生命初生般的蓬勃气息，瞬间将她笼罩！绿光如同有生命的涟漪，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去！
嗤——！
那冰冷粘稠的恶意气息撞上这层看似脆弱的绿光，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发出一声刺耳的、仿佛被灼烧腐蚀的“嗤”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难闻的焦糊味！
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三角符咒，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变成了一张普通的、甚至有些破旧的黄纸片，无力地落回地面。
绿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店内浓郁的蛋糕甜香重新占据了主导。
灰袍人兜帽阴影下的嘴角，那原本刻薄下撇的弧度，第一次明显地僵住了。他翻找零钱的动作停滞在半空，那只枯瘦蜡黄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一股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惊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身上荡开。
时甜根本没注意到灰袍人的反应，她所有的感官都被女儿占据。她踉跄着扑过去，一把将跌坐在地、吓得小脸惨白、正茫然看着自己焦黑指尖的歆虞紧紧搂进怀里，用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
“虞虞！虞虞不怕！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低头，颤抖着检查女儿的手指，那点焦黑触目惊心。
怀里的歆虞似乎才从剧痛和惊吓中回过神，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打湿了时甜的衣襟。
“烫……呜呜……好烫……妈妈……有东西咬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在时甜怀里剧烈地颤抖。
灰袍人沉默地站在原地，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同毒蛇的芯子，在紧紧相拥的母女和地上那张彻底失效的符咒之间，缓缓扫过。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审视般的探究。
店内死寂一片，只有歆虞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回荡。
时甜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脸上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死死地、毫不退缩地盯向那个如同阴影般的灰袍人！她的身体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剧烈颤抖，但搂着女儿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你……” 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恨意，“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