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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磐石之殒与地脉的馈赠**
冰冷的气流，如同地底亡灵的吐息，舔舐着钧瓷滚烫的伤口。右肩贯穿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仅存的意识。视野里一片猩红，耳边是血液滴落岩石的单调回响，以及自己心脏在绝望边缘疯狂挣扎的鼓噪。
身下，无胸口那点橘红的微光，透过黯淡古书的裂痕，急促地闪烁着，仿佛感应到了守护者生命的急速流逝。阿哲胸口那刚刚亮起的、厚重如大地胎动的土黄光芒，也在不安地明灭起伏。
“轰隆……” 岩层深处传来沉闷的滚动声，那是“地母之眼”被秩序金光重创后的狂怒余波，它并未放弃，新的藤蔓正在地底深处重新凝聚力量，酝酿着下一次更可怕的冲击！死亡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郁，如同实质般挤压着狭窄的裂缝。
钧瓷的左手，死死按在无胸口的古书上，指尖冰冷。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体温随着血液一同流失。绝望，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完了……真的……撑不住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灌进她模糊的意识。
就在这时！
身下的阿哲，那具焦黑、刚刚才显露出一丝生机火苗的躯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搏动，而是如同地震般的、源自核心的剧烈震颤！
“呃……嗬……” 一声极其沙哑、仿佛从破碎风箱中挤出的、非人的低吼，从阿哲焦黑的头颅位置传出！
钧瓷惊骇地低头看去！
只见阿哲胸口那点土黄色的光芒，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膨胀、凝聚**！光芒不再是内敛流淌，而是变得无比炽烈、狂暴！它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阿哲焦炭般脆弱的躯壳内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咔！嚓！咔！嚓！**
密集而刺耳的碎裂声，如同炒豆般从阿哲身体内部爆发！他焦黑的体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不再是碳化皮肤的龟裂，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正在碎裂！
“阿……阿哲？！” 钧瓷失声惊呼，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阿哲焦黑头颅上，那对早己失去光彩的眼窝深处，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狂暴、以及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吼——！！！”**
一声充满了非人痛苦与狂怒的咆哮，彻底撕碎了地缝的死寂！阿哲焦黑的身体在土黄色光芒的剧烈膨胀下，猛地向上弓起！他仅存的、未被完全碳化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钧瓷按在古书上的手腕！
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阿哲！不要！” 钧瓷瞬间明白了！阿哲不是在复苏！他是被体内那股狂暴的、属于磐石最后遗存的、却又被“地母”侵蚀污染的力量彻底点燃了！他在燃烧自己仅存的生命和意志，试图……**做最后一件他能做到的事！**
阿哲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钧瓷。没有语言，只有一股狂暴、混乱、却又夹杂着一丝磐石般执拗守护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钧瓷濒临崩溃的意识：
**“走……带他……走……冰……棱……”**
**“力……量……给……你……”**
**“替……我们……活……下……去……”**
伴随着这最后的、混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洪流，阿哲胸口那膨胀到极致的土黄色光芒，瞬间**炸裂**开来！但这爆炸并非向外的毁灭，而是**向内塌陷**！
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如万丈山峦、炽热如地核熔岩的纯粹力量洪流，顺着阿哲抓住钧瓷的手腕，如同开闸的怒江，**狂暴地、毫无保留地**灌入了钧瓷残破的身体！
“啊——！！！” 钧瓷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叫！
这股力量太庞大！太狂暴！它根本不顾及钧瓷脆弱不堪的经脉和内腑！它如同失控的泥石流，在她体内疯狂冲撞、碾压、撕裂！阿哲焦炭般的躯体，在这股力量被强行抽离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表面的裂痕急剧扩大、加深！
**噗！噗！噗！**
细密的、如同瓷器碎裂的声音连绵不绝！阿哲的身体，从胸口那力量塌陷的核心开始，迅速**石化**！焦黑的碳化外壳如同风化的岩石般片片剥落，露出下方迅速蔓延的、冰冷的、毫无生命光泽的**灰白色岩石**！这石化如同瘟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他的手臂、肩膀、脖颈、头颅……
他抓住钧瓷的手，在完全石化前的最后一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不是伤害，而是……**推送**！
一股沉重的、带着大地脉动之力的冲击波，狠狠撞在钧瓷和无的身上！
钧瓷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身体连同身下的无，如同被投石机抛出，不受控制地朝着裂缝深处那个向下倾斜的、吹出冰冷寒风的狭窄孔洞**翻滚而去**！
在翻滚的眩晕中，在身体被狂暴力量撕裂的剧痛中，钧瓷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阿哲那己经完全化为一座粗糙、残破、保持着最后推送姿势的**灰白色石像**！他那猩红的“眼睛”位置，只留下两个空洞的、绝望的凹坑。石像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化为这地底深处的一捧尘埃。
**磐石之力最后的种子，连同阿哲最后的意志和生命，以自身躯壳为燃料，化作最后的推力，将他们送向那渺茫的生路！**
“阿哲——！！！” 钧瓷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泪水混合着血水狂涌而出！巨大的悲伤和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几乎让她当场昏厥！
轰隆隆！！！
就在他们翻滚着跌入那向下孔洞的瞬间，后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崩塌声！数条更加粗壮、带着毁灭气息的暗沉藤蔓，如同地狱的触手，狠狠抽打在阿哲石像所在的位置！岩石崩裂，烟尘弥漫！那座刚刚形成的、还带着推送姿势的石像，在藤蔓的狂暴抽击下，瞬间**西分五裂，化为齑粉**！
阿哲，连同他最后的存在痕迹，彻底湮灭在“地母”的狂怒之下！
钧瓷和无的身体，在狭窄、陡峭、布满尖锐棱角的岩石孔洞中，不受控制地向下翻滚、撞击！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剧痛和骨裂声！钧瓷死死护住身下的无，用自己的后背承受着绝大部分撞击！古书紧紧贴在无的胸口，那点橘红的微光在剧烈的翻滚中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阿哲灌入她体内的那股狂暴力量，并未因他的湮灭而平息，反而在她濒死的躯体内更加疯狂地肆虐、冲突！它沉重如山，试图将她压垮、碾碎！它又灼热如岩浆，焚烧着她的经脉！这股力量与她自身残存的生命力、与古书守护的秩序之力、甚至与无胸口那点余烬的微光，都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和冲突！
钧瓷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塞满了炸药即将爆裂的容器！痛苦超越了极限，意识在剧痛、悲伤和力量冲突的漩涡中彻底沉沦……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体内冲突的力量撕碎时——
**嗡……**
一股极其精纯、冰冷、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气息，猛地从下方涌来，瞬间包裹了她翻滚的身体！
这股冰冷的气息并非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和**梳理**之力！它如同最灵巧的冰针，精准地刺入她体内狂暴冲突的能量乱流之中！
那沉重如山、肆虐冲撞的磐石之力，在这股冰冷气息的引导和梳理下，如同被驯服的狂龙，竟开始**缓慢地、艰难地**朝着她受伤最重、生命之火最微弱的右肩伤口处汇聚、沉淀！那灼热焚烧的痛感被冰冷的抚慰取代，沉重的压迫感则转化为一种……**稳固根基**的奇异感觉？
同时，这股冰冷的气息也温和地拂过她几乎枯竭的精神，拂过古书黯淡的光芒，甚至轻轻触碰了一下无胸口那点橘红的余烬。冲突的能量乱流，在这股来自地脉深处的“冰棱”气息介入下，竟然达成了一种极其脆弱、濒临崩溃边缘的……**短暂平衡**！
翻滚终于停止。
钧瓷和无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坚硬、光滑如镜的……**蓝色冰面**之上！
荧光棒早己在翻滚中丢失。但这里并非完全黑暗。
一片幽蓝、冰冷的光芒，从脚下光滑的冰面，从西周晶莹剔透、凝结着无数冰棱的巨大穹顶和岩壁上，柔和地散发出来，照亮了这个巨大的、如同水晶宫殿般的……**地下冰窟**！
空气冰冷刺骨，却异常洁净，带着纯净的矿物和冰雪的气息。之前的焦糊、血腥、硫磺和孢子的恶臭，被彻底隔绝在外。
钧瓷趴在冰冷的蓝色冰面上，身下护着无的残躯。她右肩恐怖的伤口，被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土黄色微光的冰晶覆盖，血流奇迹般地止住了。体内那几股冲突的力量，在冰窟气息的压制下，暂时蛰伏下来，带来一种诡异的、濒死般的平静。
她艰难地抬起头，冰蓝的光芒映照着她惨白如雪、布满血泪的小脸。她看向来时的孔洞——那里己被崩塌的岩石彻底封死，隔绝了“地母”的狂怒，也彻底埋葬了阿哲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阿哲……” 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冰冷的蓝色冰面上，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身下。
无依旧焦黑残破，但胸口的古书下，那点橘红的微光，在这片纯净冰冷的幽蓝光芒映衬下，似乎……跳动得更加**清晰**，更加**稳定**了？
钧瓷伸出颤抖的、沾满自己血污和冰屑的左手，再次轻轻按在古书上。这一次，她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那点微光的搏动，还有自己体内那股沉重蛰伏的、属于阿哲和磐石的力量，以及这片冰窟那宏大、冰冷、却带着一线生机的……**脉动**。
冰棱哨站……到了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代价，是阿哲用生命和存在换来的。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冰面上，看着无胸口那点微光，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喃喃道：
**“我们……到了……阿哲……看到了吗……”**
幽蓝的冰窟，如同巨大的水晶棺椁，无声地埋葬着悲伤，也冰冷地守护着灰烬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和那承载着牺牲与沉重馈赠的、奄奄一息的守护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