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斜斜铺进景家祖宅的雕花窗棂时,苏挽棠己经站在玄关处,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出神。
昨夜的温热犹在掌心,可她的心绪却像这清晨的风,飘忽不定。
景砚从楼梯下来,脚步声惊醒了她的思绪。他走到她身边,目光柔和却不容闪躲:“在想什么?”
苏挽棠张了张嘴,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远处的黑暗尚未完全退散,而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逼近。
景砚将车钥匙放进西装内袋,转身时目光扫过她发顶的碎发——那是方才在车内被风揉乱的,像只不服帖的小兽。
“昨晚没睡好?”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指腹触到她耳尖时,察觉到那点细微的发烫。
苏挽棠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昨夜她翻来覆去,前世刑场上的血雾总与景砚此刻的眉眼重叠。
首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那卷被徒弟撕毁的《青囊毒经》残页,还有密室里那幅画像上女子的眼——和镜中自己的眼睛,分毫不差。
“走吧。”景砚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父亲昏迷前把书房密码改成了我的生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开这扇门。”
祖宅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景砚停在二楼尽头的雕花门前,指腹在门楣第三块木雕云纹上按了三秒。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暗格弹出个银色键盘,他快速输入“1023”,金属门轴转动的闷响里,混着陈年老木与药材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挽棠的脚步顿在门口。
密室不大,靠墙摆着檀木药柜,最里端的博古架上落着薄灰。
但最醒目的是正中央那面湘绣屏风——屏风前挂着幅工笔重彩的仕女图,画中女子着月白锦裳,腕间系着红绳,眉眼与她如今的模样重合度足有九成。
“母亲生前常对着这幅画发呆。”景砚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她总说,这是她嫁进景家时,太奶奶留给她的传家宝。”
苏挽棠的指尖轻轻抚过画中女子的眉眼。
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她坐在竹帘轻摇的医馆里,案上摊开半卷《青囊毒经》,身后传来重甲摩擦的声响,那个总爱唤她“神医大人”的男人正俯身替她添茶,茶盏里浮着的茉莉,和画中女子鬓边的那朵,连花瓣的蜷曲弧度都一模一样。
“原来……我在这里留过东西。”她的声音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前世她以为自己的痕迹早被徒弟付之一炬,却不想在千年后的景家密室里,竟藏着这样一幅“自画像”。
景砚注意到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微微发颤,刚要伸手安抚,就见她突然快步走向博古架最底层。
那里有个半人高的青铜匣,表面的饕餮纹被擦得发亮,显然常有人打理。
“钥匙在画轴里。”苏挽棠指尖划过画框边缘的暗扣,取出枚雕着蛇纹的铜钥匙。
她自己都惊了——这些动作像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咔”的一声,铜匣开启的瞬间,混着松烟墨香的纸页气息扑面而来。
泛黄的古籍静静躺在丝绒衬布里,封面用朱砂写着“青囊毒经·终卷”六个字。
苏挽棠翻开第一页,遒劲的小楷跃入眼帘:“九转回生针,以命换命;青囊毒经,济世救人。”
“这是我亲手写的。”她的喉咙发紧,指尖抚过自己前世的字迹,“当年我写完这卷,他……”她顿住,抬眼时正撞进景砚关切的目光。
景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像团雾气,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带着千年的疏离感。
他伸手覆住她按在书页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节传递过去:“现在,它属于你。”
手机震动声突然在密室里炸响。
景砚接起电话时,苏挽棠正借着窗外的光翻书,书页间飘出张泛黄的信笺——是前世她写给徒弟的训诫,墨迹未干时被撕成两半,此刻却被人用金漆重新粘好。
“明宇?”景砚的声音沉下来,“你说什么?”
苏挽棠抬头,看见他眉心拧紧的褶皱。
“T - 09号实验体的毒理结构……与九幽寒蛊相似度87%?”景砚重复着,目光扫向她,“基因编辑技术?”
电话那头,宋明宇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硬:“我比对了所有己知毒理数据库,只有《青囊毒经》里记载的‘九幽寒蛊’能解释这种症状。他们不是在治病,是在制造可控的‘活蛊’!苏小姐之前说的没错,他们缺的就是终卷里的解法!”
苏挽棠的手指骤然收紧,古籍在她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想起昨夜审讯室里李振邦颈侧的紫纹,想起那些被基因编辑技术改造过的“蛊虫”——原来玄冥会不是在复原古毒,是在给古老的恶念套上现代科技的外壳。
“我们马上回来。”景砚挂断电话,转身时看见苏挽棠正将古籍小心收进铜匣,“怎么?”
“有人等不及了。”她抬头,目光穿过他看向窗外。
一阵穿堂风突然灌进密室,吹得画轴上的红绳晃了晃。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阴影掠过玻璃,快得像道闪电。
苏挽棠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枚指甲盖大小的青灰色弹丸,指腹在弹丸表面的刻痕上一推——那是她用前世配方改良的“蚀骨香”,遇空气即散,能让三丈内的活物筋骨酸麻。
“去!”她扬手掷出弹丸,只听窗外传来声闷哼,像是有人踉跄着撞在院墙上。
景砚己经挡在她身前,西装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定制手枪。
他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回头时眼底淬着冰:“他们来了。”
苏挽棠扯了扯他的西装袖子,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画了个“稳”字。
她能感觉到他绷紧的肌肉里藏着的杀意——前世那个为她披甲守疆的战神,此刻正用现代的方式,守护着他的“神医大人”。
“正好。”她的嘴角勾起抹冷嘲,“我也有话要问他们。”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景砚的手按在她后背上,带着她退向密室角落。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拿着铜匣先走。”
“景砚。”苏挽棠转身,指尖点在他唇上,“前世你说要护我周全,结果我血溅刑场。”她踮脚吻了吻他眉骨,“今生换我护你。”
窗外的阴影又晃了晃,这次更近些了。
密室的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有人在楼下转动了门把手。
苏挽棠将铜匣塞进景砚怀里,自己则摸出袖中藏着的银针。
那些针尾染着朱红的细针在她指间闪着冷光,像极了前世刑场上,她最后刺向徒弟咽喉的那根。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很慢,很慢,像是故意要碾碎这一室的宁静。
景砚将铜匣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扣住苏挽棠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很快,却稳得像鼓点。
“准备好。”他低声道。
“嗯。”苏挽棠应着,目光扫过墙上那幅画像。
画中女子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千年的笃定,与她此刻的眼神重叠。
楼下的脚步声停在密室门口。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