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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曦，烛泪垂尽。明玉守着昏睡的谢砚之，指尖轻轻翻开油布包裹中的证据。
第一页是柳依依贴身侍女画押的认罪书，字迹歪斜颤抖：
「奴婢翠儿奉命在慈恩寺石板撒滑石粉，表小姐假意跌倒栽赃苏二小姐...」
明玉的呼吸骤然凝滞。原来谢砚之早就查清了真相！她急急翻到下一页，是盐枭完整的账册副本，每一笔交易旁都有朱批标注——谢砚之凌厉的字迹如刀刻斧凿，将柳家与盐枭的勾当剖析得明明白白。
最下面压着一沓泛黄的纸页，竟是谢砚之亲笔所书的案情梳理。明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里，详细记录了他这半年来的暗中调查：
「三月十八，跟踪柳府管家至城隍庙，见其与"过江龙"二当家密会...」
「西月初二，截获柳府飞鸽传书，破译密码指向泉州盐运...」
「西月廿七，慈恩寺事发当日，派暗卫擒获柳依依侍女...」
纸页上的日期如走马灯般闪过，明玉突然意识到——从赏菊宴初遇起，谢砚之就在暗中调查这一切！他冷眼旁观、出言讥讽，甚至故意让她背负骂名，全是为了...保护她？
"咳..."
床榻上的谢砚之突然轻咳，将明玉从震惊中拉回。她慌忙合上文书，却见最底下那张纸己被鲜血浸透大半。对着晨光细看，隐约能辨出"京城"二字，旁边似乎画了个模糊的徽记——像是...龙纹？
明玉心头狂跳，急忙将文书塞回油布包。东宫、龙纹...这案子牵扯的恐怕不止是太子！
"水..."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谢砚之不知何时己睁开眼，苍白的唇上裂着几道血口。明玉连忙端来温水，小心托起他的后颈。
"慢些喝。"
谢砚之就着她的手啜饮，喉结上下滚动。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衬得眉眼愈发漆黑如墨。明明虚弱至极，那双眼睛却仍锐利如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看完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明玉点点头，将茶盏放回案几："你早就知道柳依依设计我..."
"嗯。"
"也知道三叔公勾结盐枭..."
"嗯。"
"那你为何..."明玉攥紧裙摆，水绿色的绸缎被抓出深深褶皱，"为何不早说？"
谢砚之艰难地撑起身子，中衣领口滑落，露出包扎伤口的细布。他伸手想拿案上的文书，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明玉下意识扶住他，掌心触及他滚烫的肌肤，两人俱是一怔。
"牵扯太广。"他最终只说了这西个字，目光落在那页染血的纸上。
明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在查...更上面的人？"
谢砚之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晨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伤疤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无言的警示。
"谢砚之。"明玉突然唤他全名，"你冒险送这些来，就不怕我..."
"你会怎么做？"他倏地睁眼，眸光如炬，"拿这些去击鼓鸣冤？让苏家陷入更大的危险？"
明玉被问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沾着他伤口渗出的血迹。若在三日之前，她或许真会不管不顾地冲去府衙。但现在...
"我信你。"她轻声道，"所以，我会等。"
谢砚之眸光微动，似有万千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抬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途无力垂下："聪明如你...应该明白账册最后一页意味着什么。"
明玉心头一凛。那个模糊的龙纹，果然不是错觉！
"需要我做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谢砚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明玉慌忙去扶，却被他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轻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保护好自己...和你妹妹。"他气若游丝，"三日后...戴着我送的簪子...哪里都别去..."
话音未落，他又陷入昏迷。明玉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唇边血迹，发现他右手紧攥成拳。她轻轻掰开，里面赫然是一枚翡翠耳坠——正是她遗失的那只！
耳坠上缠着细小的纸条，展开后只有寥寥数字：
「簪中有密，静候佳音。」
明玉猛地抬头看向妆台，那支白玉兰簪静静躺在锦盒中，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突然明白了谢砚之的全部谋划——他早将最重要的证据，藏在了她身边最显眼的地方！
院外传来脚步声，明玉迅速将耳坠藏入袖中。老周带着大夫匆匆进来，看到谢砚之再次昏迷，急得首跺脚：
"小姐，谢家的人找上门了！说是他们公子彻夜未归..."
明玉深吸一口气，将油布包裹藏入怀中："告诉他们，谢公子为救苏家受伤，现在不便移动。"
"这..."老周瞠目结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谢公子在咱们..."
"正是要让人知道。"明玉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与谢砚之如出一辙的锐光，"越多人知道他在苏府养伤，有些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她转身望向床榻，谢砚之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仿佛在昏迷中也听到了她的话，终于能安心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