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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琦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凌晨三点，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抓起枕边的扳手就冲过去，门一开，看见沈凌感站在雨里，脸色白得像纸。
“出事了。” 她手里攥着个湿透的信封，“我妈病房里少了五千块。”
医院的走廊比停尸房还冷。沈妈妈躺在病床上，眼睛闭得紧紧的，手背上的输液管在晃动。“昨天下午还在……” 沈凌感的声音发颤，“就放在枕头底下，今天早上一摸，没了……”
肖琦天突然蹲下去，鼻子快贴到地面。他像条狗似的在病房里转了圈，突然停在窗台上。“这是什么？” 他捏起根黑色的线，细得像头发丝。
“不知道……” 沈凌感凑过来看，“像是耳机线？”
“谁来过病房？”
“护工，还有隔壁床的家属……” 沈凌感努力回忆，“护工是张阿姨，照顾我妈半个月了，人挺好的；隔壁床是个老爷爷，儿子每天来送饭……”
肖琦天突然转身就走，沈凌感赶紧跟上。“你去哪？”
“找线索。” 他冲进护士站，值班护士被吓了一跳。“张阿姨呢？”
“下班了，她家就在医院后面的巷子……”
雨还在下，肖琦天踩着积水往巷子里跑，沈凌感跟在后面，高跟鞋在水里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你慢点！” 她喊着，突然摔在地上，膝盖磕出个血印。
肖琦天回头看了眼，突然蹲下去：“上来。” 他背着沈凌感往巷子里走，她的眼泪掉在他脖子上，烫得像火。
张阿姨家的灯还亮着。肖琦天一脚踹开门，看见张阿姨正在缝衣服，旁边放着个打开的饼干盒，里面是一沓沓零钱。“这钱哪来的？” 他指着饼干盒，声音像打雷。
张阿姨吓得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是…… 是我攒的……”
“放屁！” 肖琦天抓起那根黑色的线，“这是不是你的？” 张阿姨的脸瞬间白了。
就在这时，沈凌感突然开口：“张阿姨，我妈说你儿子得了白血病……”
张阿姨突然哭了：“我没办法啊…… 他明天要化疗…… 我实在借不到钱了……”
肖琦天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最终却松开了。“钱我们不追究了。” 他拉起沈凌感就走，“但你明天别去上班了。”
回医院的路上，沈凌感突然问：“为什么不报警？”
“报了警，她儿子怎么办？” 肖琦天的声音很沉，“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像两尊被淋湿的雕像。“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沈凌感突然说，“张阿姨最近总往我妈枕头底下看……”
“那你还让她照顾？”
“她照顾我妈最细心……” 她声音有点小，“我以为是错觉。”
肖琦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烟，刚要点，就被沈凌感抢走。“对身体不好。” 她把烟扔进垃圾桶，“我爸就是抽烟得的肺癌。”
他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提起爸爸。“我爸以前是警察。” 沈凌感望着天边的云，“抓小偷的时候被捅死了，那时候我才五岁。”
肖琦天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自己那个在外地打工的爸爸，每年回来都带着一身机油味，却总在他睡着时偷偷往他枕头底下塞钱。这世上的父亲好像都这样，要么用命换钱，要么用钱换命，没几个活得轻松的。
“五千块，我来想办法。” 他突然站起来，“你在这等着。”
两小时后，肖琦天回来了，手里攥着个黑色的塑料袋。“这是西千八，还差两百。” 他把钱递给沈凌感，手心的伤口还在渗血 —— 他刚把自己的摩托车卖给废品站，对方压价压得狠，还说他的车像堆废铁。
沈凌感突然抱住他。“谢谢你。”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我以后一定还你。”
“不用。” 他推开她，耳根红得像猴屁股，“就当是买 T 恤的钱。”
就在这时，徐涛突然冲进来，手里挥舞着张纸：“琦天！我当上幼师了！园长说我有亲和力！” 他看见沈凌感，突然愣住了，“你们…… 在演戏？”
“演你妈。” 肖琦天踹了他一脚，“赶紧滚去给小朋友换尿布。”
徐涛跑走后，沈凌感突然笑了：“他好像个傻子。”
“他就是个傻子。” 肖琦天望着窗外，阳光正透过云层照进来，“但傻子活得开心。”
病房里的吊瓶还在滴答滴答响，像在数着时间。肖琦天突然觉得，这五千块花得值。就像老班说的 “人生如戏”，虽然他演的是个糙汉，但偶尔也能当回英雄，这种感觉还不赖。
“给你的。” 他抓起几串烤肠往她手里塞，“刚烤的，热乎。”
“不用。” 她把烤肠推回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妈明天出院。”
“知道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烦，“我明天去帮忙。”
沈凌感没说话，转身就走，背影在夜市的灯光下缩成个小点。肖琦天突然踹了脚烤肠机，铁架发出 “哐当” 的响声，吓得徐涛一哆嗦。“你他妈发什么疯？”
“关你屁事。” 他抓起啤酒灌了大半瓶，突然觉得这夜市像个巨大的牢笼，每个人都在里面瞎转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收摊的时候，徐涛突然说：“琦天，你是不是喜欢沈凌感？”
“喜欢个屁。” 他把烤肠机往三轮车上搬，“她就是个瘸子。”
“那你还帮她？”
“我乐意。” 他跨上三轮车，突然觉得这话有点心虚。就像老班说的 “口是心非”，虽然他嘴上骂着，心里却清楚，自己就是见不得沈凌感受委屈。这世上的感情就是这样，你否认一千遍，该心动的时候还是会心动，不然晚上睡不着觉。
往家走的路上，三轮车突然坏了。肖琦天蹲在路边修，突然看见个黑影在垃圾桶里翻东西。是个老太太，头发白得像雪，手里攥着个发霉的馒头。
“吃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面包，老太太刚要接，又缩回手：“不要…… 我不饿……”
“少废话。” 他把面包塞进她手里，突然看见她手腕上的淤青，像幅抽象画，“谁打的？”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啃着面包，眼泪掉在塑料袋上。肖琦天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就像上次在菜市场遇见的那个老太太，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人。这世上的苦难好像都长一个样，换汤不换药，看得人心里发堵。
回到家时，手机亮着，是沈凌感发来的短信：“明天不用来了，我请了护工。”
肖琦天把手机扔在桌上，突然觉得有点生气。他抓起那件大一号的奥特曼 T 恤，往墙上砸了过去，T 恤像只受伤的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窗外的月光把房间照得惨白，他突然想起沈凌感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也许她不需要他的帮助，就像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这世上的人啊，都像刺猬，想靠近又怕扎到对方。
第二天一早，肖琦天还是去了医院。沈凌感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妈。” 他把水果放在桌上，突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本《道德经》，“你妈还看这个？”
“我爸以前看的。” 沈凌感翻着书，“他说‘上善若水’，做人要像水一样，能容能纳。”
肖琦天突然笑了：“水还能淹死人呢。”
“你总是这样。” 她合上书，“把什么都想得那么坏。”
“因为这世界本来就坏。” 他望着窗外，“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
沈妈妈突然醒了。“你们在说什么？” 她声音很轻，“琦天是个好孩子。”
“他就是个刺头。” 沈凌感笑着说，眼里却闪着光。
肖琦天突然觉得，这病房里的阳光好像没那么刺眼了。也许老子说得对，水既能载舟也能覆舟，人也一样，既能当英雄也能当混蛋，关键是看对谁。就像他对张阿姨狠，对沈凌感软，这没什么不对，活着本来就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