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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小组五人先后拉着行李箱从办公楼出来。就在此刻，洪亮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请问你叫洪亮吗？”
“我是，你哪位？”
“是这样，我是东平市公安局开发区分局刑侦大队长，我叫姜红军。”
“……啊……你好……”
姜红军问道：“请问你认不认识乔振兴？”
“……认识。”
“什么关系？”
“同学……啊……同事过……”
姜红军继续问道：“请问你是否在2月6号中午13点左右和他通过电话？”
洪亮想起了那通不知所谓的电话：“……他打给我过……”
“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信号很不好，我‘喂’了半天，对方没说话，然后就挂了……”
姜红军点头：“好的，谢谢你的配合，请保持电话通畅，我们有事可以随时联系到你。”
洪亮挂断电话上车。
车上，其他人早都安置妥当——张怀恩坐副驾驶、王春祥和白子妍坐在后排。洪亮因为接姜红军的电话晚上车了一步，前面空座位只剩下司机背后那一个了。
那是个倒座，还跟郑雅萍是面对面。
洪亮不想坐在那个位置，见最后一排还有空座位，刚想过去，却发现过道己经被行李箱堵住，
他只得坐在了郑雅萍的对面。
车开了，郑雅萍闭目养神，洪亮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省院指导小组要来了，东平市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忙着往大楼门楣上挂横幅。
关文博带着办公室和财务装备科的人布置会议室。两个保洁员在打扫卫生。网管在调试电脑、布线、连接投屏设备。陆续有人搬来支架式写字板、打印机。工作人员在会议桌上摆放笔记本、信纸、签字笔等文具。
谢鸿飞带着张潇和他部门的3个检察官来了，每个人手上捧着厚厚一摞卷宗、资料，很快堆满了长条会议桌。
谢鸿飞安排道：“李检说了，按被告人分类摆，看着清楚，到时候找起来也方便……口供笔录和证据资料分开……”
“谢主任，打印机一台够不够？”关文博问道。
“够了，不够再加吧。再搬一个白板来。”
张潇去取白板。
关文博把一台笔记本电脑连上会议室的电视机，测试标语字体。
大屏上，“欢迎省院指导小组莅临指导工作”的黑体字亮了起来。
车里。
郑雅萍正在宣布小组纪律，洪亮手机突兀地响起，是江敏来电，洪亮挂断，他不想在此刻接电话。小组人员都在，不是一个说话地好地方。但江敏又再次打来。
洪亮只能压低声音接通电话：“领导好。”
江敏有点生气：“我说我要不跟你打电话你就不跟我主动汇报是吧！”
“抱歉领导，忘汇报了。”
“老孙叫你回去到底啥事儿？”
洪亮不能当众违反纪律，模模糊糊地说道：“突然有一个临时性的，小规模的，指导小组。”
“指导小组，是吗？”
“嗯。”
“在海州啊？”
洪亮含混地说道：“东平。”
江敏没听清：“哪儿？”
“东平！”
“东平，是吗？”
“嗯。”
“是老乔的事吗？要派小组？”
洪亮抿着嘴，小声强调道：“纪律！”
“纪律？”江敏懂了，“你现在是不是说话不方便？”
洪亮松了口气，口齿清晰地说到：“是的领导。”
“那行吧，我懂了，我说你听啊，关照两件事。第一，你马上要脱衣服了，指导不指导，小组不小组，跟你没有太多的关系，你要随大流，少说话，别添乱，别拿主意。”江敏嘱咐道。
“领导请放心，我呢，”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模模糊糊地说道“是凑数的。”
江敏满意：“不错，你现在这个凑数的态度就是对的。”她顿了顿，“第二，你到了东平不管多忙，第一时间要去一下老乔家，看一下周梅然然，孤儿寡母的，白包送上。说到白包啊，白包必须是单数，不能双数啊。”
“哦，领导，那999，行吗？”说道数字时，他也特意压低了声音。
“999，随便，反正得单数，双数不吉利。”
“好的领导。”
“给我主动打电话啊！”
“好，领导再见！”
郑雅萍等洪亮坐回座位，突然开口：“999代表天长地久，这数字不合适吧？”
洪亮一愣：“那多少钱合适？”
“怎么着也得1001吧？”
洪亮见她气不顺，没接话。
郑雅萍看都不看他：“还有，咱们指导小组五个人，没有一个是来凑数的。”
星子来到东平宾馆的后门，发了个消息出去。一会儿，后门打开，一个穿酒店制服、戴着酒店工牌的男人打开了后门。
星子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男人：“存好了，密码六个零。”
男人一手手卡，一手递给星子一套酒店保洁员工作服。星子接过，跟着男子进了东平宾馆。
省院指导组的车开到了检察院门口，大家下车寒暄。
远处，一首从省城跟到东平的星子把车停在路边。
随即，星子拨通了电话：“哥，到市检察院了，五个人，三男两女。”
许言午把秦锋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我问你啊，你哥，乔振兴，他是不是有个同学叫洪亮？你知道多少？”
秦锋有点奇怪：“知道啊，以前是东平检察院的，洪亮跟我哥、李检他们都是同学，怎么了？”
“你跟他熟吗？”
秦锋想了想：“算熟吧，我哥他们上大学那会儿我还在他们宿舍住过。怎么了许局？”
许言午提醒道：“没什么，省检察院派了个指导小组来东平办案，洪亮是成员之一。我提醒你，如果他不联系你，你也不要联系他。如果他联系你，你也不要跟他见面。”
秦锋不懂：“为什么？是跟案子有关吗？有纪律？”
许言午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明白呢，因为洪亮是十一部的。”
秦锋一听是这事儿，放下心来：“嗨，十一部怎么了，我又没有职务犯罪，怕啥。”
许言午摇头：“最近东平不消停，万海的案子、张文菁闹腾，还有你哥的事儿，这都搅合在一起…你是公安，别和检察院的来往太多，尤其还是省检十一部的人，挺敏感的，懂吗！”
秦锋满不在意地答应下来：“行，行，我知道了。我听说分局的人来开过案情分析会了，咋样？有结论了吗？”
“没结论呢，你等吧。行了，你走吧。”
秦锋往外走，许言午突然又开口说道：“秦锋，我刚才跟你说的所有话，出了这个办公室的门一个字都不许说，听见没有！”
秦锋答应了。
许言午看着秦锋背影，神情中有担忧，有不忍，还有一丝不安。
冬天太阳下山早，刚下班时间，天己经黑了。
东平市院的车把指导组五人送到了宾馆。
宾馆走廊尽头，穿着保洁员衣服的星子踩着梯子正在把宾馆的老旧摄像头换成高清、可旋转的摄像头。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接通电话，对方说道：“他们到了。”
星子加快动作，接线、拧紧螺丝。
高清摄像头被牢牢地固定在天花板上，俯视着一切。
省指导组住在东平宾馆的6层。
五人各自回房安置。
洪亮拉着行李箱，拿着房卡看自己的房间号。
星子推着清洁工具车从走廊的另一端慢慢走过来，步态平稳、镇定自若。
走到洪亮身边的时候，洪亮侧身让过这个男保洁员，朝前面继续走去。
监控摄像头散发着冰冷的红光，目光所及之处，他却仿若透明。旁人的视线扫过，不过是掠过这固定场景里“本该存在”的部分，毫无停留。
保洁员就像宾馆里配套的一部分，永远没有人会仔细留意他。
东平宾馆中控室里有一面墙的显示屏，宾馆各个位置的监控画面在这里一目了然。此刻中控室里没人，星子推门进来，长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坐下操作设备，调整指导组所在楼层摄像头的角度，确保对准指导组几人的房间门。
另一边，李人骏夫妇刚下班不久，俩人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李人骏在切菜，柳韵在一旁炒菜，二人配合默契。
李人骏跟妻子说道：“洪亮来东平了。”
柳韵抓了一把葱花撒到锅里：“来干啥呀？看他啥时候有空叫他来家里吃饭啊，好久没见了。”
李人骏把切好的菜递给她：“来调查张文菁的事了，跟着省指导小组下来的。
柳韵听到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记得他不是在十一部吗，这事跟他有啥关系？”
李人骏摇头：“我也纳闷呢。”
“问问不就知道了。”柳韵继续翻炒起来。
李人骏犹豫：“不方便……人家来办案的，还是我下面的案子，我怎么能私下打听呢。”
柳韵不理解他的纠结：“你俩都多少年的老同学了，有啥不能打听的，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叫他来家吃饭。”
李人骏还是很犹豫：“不好吧。”
柳韵劝道：“人家好久没回来，你这老同学不应该给他接风洗尘吗？”
李人骏心动了：“那我打电话问问？”
柳韵催促：“赶紧吧，人家一会晚饭都吃了，我看你咋叫。”
李人骏拨通洪亮电话。柳韵示意李人骏按开免提。
洪亮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出来：“说话。”
“吃了没？”李人骏语气自然地问道。
“干啥？
“我家吃饭啊，柳韵菜都炒好了。”见洪亮没有立刻答应，李人骏心里一紧，追问道，“怎么,不方便？”
“我是指导组的，我还副组长，我们今天刚到，上你那吃饭，算咋回事啊，你说方便不方便？”
李人骏催促道：“你赶紧的，磨磨唧唧，菜一会凉了。”说完，不由分说不地挂了电话。
但还是有点拿不准，忍不住问妻子：“洪亮不会不来吧。”
柳韵比他沉得住气：“等等看呗，你从冰箱把虾拿出来，我再做个虾。”
她继续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星子盯着监视器。
监视器里，洪亮从自己房间出来，敲开了郑雅萍房间的门。郑雅萍开了门，站在门口，没有让洪亮进屋的意思。
“李人骏叫我去他家吃饭，我跟你说一声。”洪亮报备完准备走。
郑雅萍不同意：“你不许去，有那封举报信在，他是调查对象。根据我们内部的管理规定，不得私下接触调查对象，更别说吃饭了。”
洪亮反对：“什么调查对象，孙专委和张检不是说了么，我就是来看看，不是调查。”
郑雅萍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这是纪律！”
洪亮打起了人情牌：“人在楼下等着呢。”
郑雅萍严肃地看着洪亮。
洪亮继续说道：“郑主任，我不去我怎么解释？找什么理由不去呢？他是我同学，二十多年朋友，去家里吃饭太正常了。哦，突然这次就不去了，他会怎么想？我怎么推呢。”
“那你应该请示孙专委，不应该跟我说。”
洪亮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那让孙专委感觉出个差我不听雅萍组长指挥了。”
“不行。”郑雅萍十分讲原则。
“那不是显得咱俩不团结了？”洪亮动之以情。
“洪亮，”郑雅萍笑了，“你是十一部的。我呢，是一部的。”
说完，她把门关上了。
洪亮敲门，柳韵嗔怪地埋冤丈夫：“来了，我说什么来着，你看，人还是把你当哥们，你想多了。”
她热情地打开门，招呼洪亮进来。
三个人刚坐下，就说到了另一位同学身上。
洪亮忍不住问道：“……到底咋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