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裹挟着塞外的风沙而来。紫禁城在风沙中巍然矗立,却掩不住深宫内日益蔓延的焦躁不安。迁都己近尾声,但太子(朱高炽)监国南京,汉王(朱高煦)就藩乐安却拥兵自重,赵王(朱高燧)留在京畿…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几乎搬上了台面。朱棣的雷霆手段越发频繁,朝堂上下风声鹤唳。
朱棣的头痛宿疾在风沙季发作得更加频繁。这日,他强撑着在武英殿接见了刚被任命为应天府尹(南京市长)的权臣陈瑛——一个以罗织罪名、心狠手辣闻名的酷吏。朱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陈瑛,南都人心浮动,宵小隐现。朕让你去,就一个字:稳!”
陈瑛心领神会,立即躬身:“陛下放心!臣此去,必定拔除毒草,肃清余孽!凡有牵连‘前伪逆案’及私通海寇者,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伪逆”自然暗指建文父子,“海寇”首指南洋的朱文奎势力。
就在朱棣准备再叮嘱几句时,纪纲如同一道裹着血腥气的阴影,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通报。“陛下!出大事了!”
朱棣和殿内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
“半个时辰前,赵王殿下车驾在南京…遇刺!”
“什么?!”朱棣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差点栽倒。陈瑛连忙扶住。
纪纲脸色铁青:“赵王殿下奉旨巡视留都(南京),今日清晨谒孝陵后返回行辕途中,遭至少十名死士伏击!对方强弓劲弩,埋伏在孝陵卫山道!殿下身中数箭,其中一箭穿透肩甲!幸赖亲卫拼死护卫,击毙刺客数人,贼人眼见不敌纷纷自尽…殿下伤势严重,但…幸无性命之忧!”
殿内死一般寂静!亲王遇刺于祖宗陵寝附近,且是在朱棣正高度关注南方局势的敏感时刻!
朱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刺客!哪里冒出来的刺客?!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查不出来,纪纲!你提头来见!”
纪纲冷汗涔涔:“现场只留下几具自毁容貌、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尸体,武器是制式的军中弓弩,但没有任何标识,极可能是缴获后重新打磨。但据生擒的一名重伤刺客在临死前断续供称…受雇于… ‘金洲岛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金洲岛主?!”朱棣眼中爆出骇人的光芒,如利刃出鞘,“朱——文——奎——!”
文渊阁内,朱允炆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听闻了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消息的来源是一个偷偷向他传递佛经的小内侍带来的字条:“赵王遇刺,伤重,疑指金洲。”
朱允炆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溅起一团墨迹,如同心头炸开的黑血。奎儿?!不可能!朱高燧?!苦肉计?!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朱高燧那张野心勃勃的脸和阴冷的警告“叔父…好自为之”。一股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无论真假,朱高煦和朱文奎,都将因为此事成为朱棣滔天怒火的唯一目标!他的儿子,瞬间从藏匿的老鼠变成了帝国全力扑杀的猎物!而他自己…也将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跌坐在冰冷的蒲团上,浑身冰冷。窗外,北京的风沙呜咽着扑打窗棂,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号。绝望,比冰冷的镣铐更加沉重地压了下来。那个红珊瑚佛像带来的最后一丝平静与希望,被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