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豁然开朗!喧闹的人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绚烂的烟花光芒瞬间涌入感官!空气中弥漫着硝烟、食物的香气和节日的喜庆!
他们回来了!就在高公馆后花园的僻静角落!不远处,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元宵灯会现场!高府的家丁仆役们还在手忙脚乱地处理烟花库的余火和混乱,没人注意到灌木丛里钻出的三个“泥猴”。
“真的…回来了!”鸣凤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热闹景象,恍如隔世,泪水再次涌出,这次是激动的泪水。
小芽和觉慧也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梅树爷爷说的…‘灰烬’的源头…在祠堂高悬的牌匾…”觉慧眼神锐利地望向高府中心方向。虽然祠堂之前疑似被灰雾柱冲击,但混乱中,那象征最高权威的牌匾,或许还在!
“我们…要做点什么?”小芽握紧了刻刀,感觉它微微发烫,似乎在呼应着什么。
“破坏它!”觉慧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那牌匾是规矩的象征!是‘灰烬’的源头之一!毁掉它!也许能重创那些鬼东西!”他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庭院,许多高家的孩子,包括他的大哥觉新、二哥觉民,还有一些堂弟妹,正在仆人的看护下,兴高采烈地放着各式各样的纸鸢(风筝)。
纸鸢在夜空中飞舞,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烟花的光芒映照下格外醒目。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觉慧脑中成型!
“小芽!你的刀…能切断很坚硬的东西吗?比如…结实的风筝线?”觉慧急切地问。
小芽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刻刀,用力点点头:“应该…可以!”刚才那斩断灰雾的锋芒给了她信心。
“好!”觉慧眼中爆发出狂喜,“跟我来!快!”
他拉着小芽和鸣凤,借着花木的掩护,快速靠近那群放纸鸢的孩子。
“二哥!大哥!”觉慧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慌(倒也不全是装的),“吓死我了!刚才烟花库那边太乱了!我…我和我的小伴都躲到这边来了!”他指了指小芽,又飞快地对旁边一个面容敦厚、眼神有些忧郁的青年(觉新)和一个看起来更跳脱些的少年(觉民)说道。
“三弟?你没事吧?”觉新关切地问,显然被府里的混乱吓得不轻。觉民则好奇地看着小芽这个穿着古怪的“小伴读”。
“没事没事!”觉慧摆摆手,指着天空中一只飞得最高、最稳的、画着凶猛老鹰的巨大纸鸢,那是大哥觉新放的,“大哥!你的‘鹰王’飞得真高!线够不够结实?别被风吹断了!”
觉新有些憨厚地笑了笑:“够的,老牛筋搓的,韧得很。”
“我不信!”觉慧故意大声说,带着少年人的不服气,“除非…除非让我们也放放看!我的小伴读手可巧了,会放风筝!让她试试!”
“哦?”觉民来了兴趣,“小丫头会放‘鹰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小芽身上。
小芽紧张得手心冒汗,但看到觉慧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挺起小胸脯:“当…当然会!我能让它飞得更高!”她走上前,从有些犹豫的觉新手中接过了那个巨大的线拐子。入手沉甸甸的,牛筋线绷得笔首,传递着天空中风的力量。
她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刻刀。
“看我的!”小芽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开始有模有样地放线、收线,操控着巨大的“鹰王”在夜空中盘旋。她的动作有些生涩,但刻刀在手心传递的奇异感觉,让她对风的力量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掌控。
“鹰王”果然在她的操控下,开始做出更灵巧的动作,引来孩子们一阵阵惊呼和叫好。
觉慧看准时机,凑到小芽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看到祠堂方向了吗?最高那重檐下,挂着的黑底金字的牌匾!‘仁德传家’!把风筝线…引到那牌匾的飞檐翘角上去!然后用刀…斩断风筝线!但要快!在风筝坠落拽动线的时候!”
小芽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瞬间明白了觉慧的计划——利用巨大风筝坠落时的巨大拉扯力,拽断那高高在上的牌匾!
她重重点头,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操控风筝,不再追求高度和花样,而是如同一个老练的猎手,引导着“鹰王”,朝着高府中心、祠堂方向那高高矗立的、在灯火和月光下显得格外森严的飞檐,无声地滑翔而去!
巨大的“鹰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真正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逼近目标!
近了!更近了!
小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看到祠堂那巨大的黑漆匾额,上面“仁德传家”西个鎏金大字在灯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牌匾下方,悬挂着象征家族权威的、长长的、由无数细小金环串成的沉重流苏!
就是现在!
小芽猛地一拉风筝线!“鹰王”如同得到指令,一个俯冲,长长的风筝线如同精准的套索,瞬间缠绕在祠堂飞檐最尖锐的一处翘角兽吻上!缠绕了好几圈!
“哎呀!线缠住了!”小芽立刻发出惊慌的叫声,同时,握着线拐子的手猛地一松!
巨大的“鹰王”失去了线的牵引,加上俯冲的惯性,如同折翼的巨鸟,带着凄厉的风声,朝着地面狠狠坠落!
“嘣——!!!”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巨弓断弦的恐怖声响,从祠堂方向猛地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震颤!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祠堂!
只见那悬挂在高高飞檐下的、象征着高家无上权威的“仁德传家”牌匾,此刻正在剧烈地摇晃!
那缠绕在飞檐兽吻上的、由老牛筋搓成的坚韧风筝线,在“鹰王”巨大的坠落力量拉扯下,瞬间绷紧到了极限!而绷紧的线绳,如同最锋利的琴弦,正死死地勒在悬挂牌匾的、那串由细小金环构成的沉重流苏最上方的连接处!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断裂声清晰可闻!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铮——嘣!!!”
连接流苏与牌匾主体的、最粗壮的那枚暗金色金属环,在风筝线恐怖的勒割之力下,应声断裂!
那断裂的瞬间,仿佛整个高公馆都为之静默了一瞬!断裂的金环如同被斩首的蛇头,带着一小截流苏,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黯淡的金光,旋转着坠落!而失去了上端支撑的、沉重无比的整串鎏金流苏,如同被斩断的尾巴,带着巨大的势能,猛地向下一坠!一甩! 狠狠抽打在下方悬挂的牌匾边缘!
“哐当!!!咔嚓!!!”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木料开裂的脆响!
坚硬的黑漆木匾额边缘,被这沉重流苏的奋力一抽,硬生生崩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木屑纷飞!悬挂牌匾的绳索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牌匾以一个极其危险的角度倾斜下来,摇摇欲坠!
“牌匾!祖宗牌匾!” “天啊!流苏断了!” “匾要掉下来了!” 惊恐的尖叫声如同瘟疫般瞬间传遍整个高府!连混乱的救火现场都为之停滞!
觉新、觉民和所有孩子都惊呆了,脸色煞白!
小芽和觉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激动!成了!
然而,就在这牌匾崩裂、流苏坠地的混乱瞬间——
异变陡生!
那断裂坠地的沉重鎏金流苏,在接触到冰冷地面的刹那,并没有发出应有的金属撞击声,反而像是砸进了一摊粘稠的墨汁里!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污秽、都要古老、都要深沉的墨黑色雾气,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脓血,猛地从断裂的流苏接口处、以及牌匾崩裂的豁口中狂喷而出!
那黑雾翻滚着,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腐朽、怨毒、以及…无数代被禁锢灵魂的悲泣哀嚎!它迅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喧嚣的声浪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更让小芽和觉慧头皮炸裂的是,那翻滚的墨黑雾气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人脸轮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面容充满了被规矩压垮的绝望、被礼教束缚的窒息、以及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这些面孔在黑雾中沉浮、挣扎,仿佛想要挣脱,却又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拖回!
一股比灰雾巨人冯乐山更加深沉、更加绝望、更加令人疯狂的恐怖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高公馆!所有人,无论主子还是仆人,都在这一刻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冰冷和恐惧,仿佛被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呃…”离祠堂最近的几个家丁,被这墨黑雾气扫过,瞬间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眼神变得空洞麻木,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芽手中的刻刀骤然变得滚烫无比!刀身剧烈震颤,发出尖锐的嗡鸣,银白色的光芒自动亮起,在她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堪堪抵挡住那恐怖的精神冲击!但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嗡嗡作响,意识一阵模糊!
觉慧和鸣凤更是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那…那是什么…”鸣凤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指向祠堂牌匾的豁口。
只见那喷涌着墨黑怨气的豁口深处,在无数痛苦人脸的黑雾簇拥下,一本巨大无比、封面由暗沉人皮制成、边缘镶嵌着森白指骨的厚重书册的虚影,正缓缓浮现出来!
书册封面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凝固黑血描绘的、扭曲狰狞的“规”字!那“规”字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法则气息!
“族…族谱…”觉慧看着那恐怖的书册虚影,牙齿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明悟,“是那本…吃人的…族谱!它…它才是‘灰烬’真正的…源头!”
那由凝固黑血构成的巨大“规”字,仿佛感应到了觉慧的话语,缓缓地“转”了过来,正对着他们三人的方向!
一股冻结万物的、纯粹的规则禁锢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跨越空间,朝着小芽、觉慧和鸣凤——狠狠镇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