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水泥地蒸腾着热气,苏简蜷缩在美术教室角落,用沾满颜料的手指反复脸颊上的淤青。林小满送来的冰袋早己融化,画架上未完成的自画像被雨水洇湿,少女眼中的星光碎成斑驳的水痕。
"咚——"
教室铁门突然被踹开,沈倦斜倚在门框上,黑色校服领口歪斜,耳后还沾着半片梧桐叶。他扬了扬手机,屏幕里赫然是苏建业挥掌的画面:"要证据吗?高清。"
苏简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从未想过,这个总在走廊尽头叼着棒棒糖、把校规当废纸的刺头学生会副主席,会出现在这里。沈倦大步走近,运动鞋碾过满地颜料,在雪白画纸上留下灰扑扑的脚印。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随手将手机甩在调色盘旁,金属外壳沾了抹艳丽的朱砂红,"不过是顺手拍个校园霸凌素材——虽然施暴者是你爸。"
林小满从储物柜后钻出来,警惕地挡在苏简身前:"你想干什么?"沈倦挑眉,突然伸手扯开苏简高领毛衣。女孩条件反射地瑟缩,却见他将冰袋重新敷上淤青,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玻璃:"疼就哭出来,憋着容易得乳腺增生。"
美术教室陷入诡异的沉默。沈倦翻出张皱巴巴的申请表拍在桌上,学生会烫金印章还带着油墨香气:"联名提案,兴趣活动包容政策。下周校务会我去讲,你们负责拉人签字。"他指腹划过苏简颤抖的指尖,"不想让老头子继续作威作福,就打起精神来。"
暮色渐浓时,苏简在天台找到了正在抽烟的沈倦。月光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烟灰落在褪色的校服裤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为什么帮我?"她攥着被汗水浸湿的联名表,"你不是最讨厌多管闲事?"
沈倦吐出个烟圈,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三年前,我妈也是这么被我爸逼死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在医院走廊,我亲眼看着她把抗抑郁药冲进马桶。"
苏简的呼吸停滞了。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沈倦总是独来独往,课桌里永远藏着止痛片,原来那些沉默背后,藏着同样千疮百孔的过往。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这次校务会,"沈倦碾灭烟头,金属打火机撞在水泥墙上发出清响,"我要让所有家长知道,把孩子逼成提线木偶的下场。"他转身时,锁骨处的银色十字架项链晃了晃,"明天早读,带二十个人来学生会办公室。"
第二天清晨,苏简攥着联名表站在教室门口,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走廊,沈倦倚在栏杆上,校服领口解开两颗纽扣,正在给围过来的同学分发印着"支持兴趣自由"的徽章。
"苏念念!"林小满突然拽着她往前冲。苏简这才发现,整个高二(3)班的同学都站在面前,就连总爱打小报告的班长,也在徽章背面贴了张便利贴:"其实我想当电竞选手"。
沈倦穿过人群走来,指尖夹着支马克笔:"签这儿。"他在苏简掌心写下个龙飞凤舞的"沈"字,体温顺着皮肤传递过来,"从今天起,你归学生会罩着。"
校务会当天,礼堂坐满了家长和学生。苏简坐在第二排,看着沈倦走上讲台。少年将平板电脑连接投影仪,苏建业暴怒的画面在大屏幕上炸开,全场哗然。
"这不是个例。"沈倦敲了敲讲台,声音清亮得像破冰的钟,"据学生会调查,78%的同学被迫放弃兴趣爱好......"他突然看向观众席,苏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父亲正坐在角落,鬓角不知何时添了白发。
提案通过时,掌声雷动。苏简被林小满推着站起来,却发现沈倦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少年摘下胸前的学生会徽章别在她领口:"下次画展,记得给我留VIP座位。"
散场时,苏简在走廊拦住父亲。苏建业欲言又止,最终从公文包掏出张银行卡:"给你报了暑假素描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想去美院......"
"爸。"苏简突然开口。这是耳光事件后,她第一次主动和父亲说话,"周末有场街头涂鸦比赛,要来看吗?"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远处传来沈倦懒洋洋的声音:"苏念念,说好请我喝奶茶的!"苏简转身时,正撞上少年狡黠的笑,晚霞为他镀上金边,像幅未完成的油画。
林小满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肩膀:"你发现没,沈倦今天系了领带。"苏简这才注意到,那个永远吊儿郎当的少年,此刻正规规矩矩打着领带,领口别着她画的向日葵徽章。
暮色渐深,苏简摸出手机,新建相册命名为"盟友"。第一张照片是沈倦在天台抽烟的侧影,配文是他常说的那句话:"与其被世界改变,不如先改变世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