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杀危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验尸台的银刀上。李宁玉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柳叶刀精准地划开尸体胸腔——这是她病愈后接手的第一桩命案。
"死者男性,三十五岁左右,死亡时间约在十二个时辰前。"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中的镊子从死者胃部夹出一小片未消化的蘑菇,"胃内容物显示最后一餐是菌类,建议查查附近有没有毒蘑菇交易。"
站在一旁的程非池皱眉:"你怎么确定是毒蘑菇?也可能是其他毒物。"
李宁玉拿起银针探入死者喉咙,取出后针尖泛黑:"银针验毒的老方法虽然粗糙,但足以证明是砷化物中毒。而毒蘑菇中的鹅膏菌素..."她顿了顿,改口,"我是说,某些毒蘑菇会产生类似砒霜的症状。
程非池眯起眼睛,又在那个小本子上记了几笔。自从李宁玉病愈,他就多了这个习惯——把她说的那些"古怪术语"全记下来,回去翻医书查证。
"死者指甲缝里有泥土。"李宁玉继续检查,"还有...这是麦麸?"她凑近闻了闻,"不对,是茶渣。"
程非池突然首起身:"城西有家茶坊,专门回收官茶再加工。"
李宁玉挑眉:"程大人对茶坊这么了解?"
"办案需要。"程非池板着脸,耳根却微微发红——那家茶坊正是他买沉香的地方。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恭敬行礼:"李姑娘,冒昧打扰。"
"林翰林?"李宁玉有些意外。
林致远走进来,手里捧着几卷竹简:"上回说的《神农本草经》古本,我找到了。"他兴奋地展开竹简,"这里记载的毒物鉴别之法,与姑娘之前说的不谋而合!"
李宁玉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看。两人头挨着头,讨论得热火朝天。程非池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黑。
"......所以用银簪验毒其实不够准确。"李宁玉指着竹简上的一行字,"应该先..."
"李姑娘。"程非池冷声打断,"这是停尸房,不是书院。"
林致远这才注意到程非池,连忙行礼:"程大人。"
程非池淡淡点头:"林翰林若无要事,还请回避。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干扰。"
"是下官唐突了。"林致远歉意地对李宁玉笑笑,"改日再聊。"
待林致远离开,程非池冷哼一声:"堂堂翰林,整日往停尸房跑,成何体统。"
李宁玉似笑非笑:"程大人不也常来?"
"本官是公务!"
"林翰林是学术研究。"李宁玉故意道,"他还说要请我去翰林院看更多医书呢。"
程非池手中的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不准去。"
"为何?"
"你...你病刚好,不宜劳累。"程非池生硬地说,转身大步离开。
李宁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低头继续验尸,却发现自己的心情莫名轻快了许多。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李宁玉坐在院子里整理验尸报告,闪电趴在她脚边打盹。忽然,一阵熟悉的沉香味飘来,她头也不抬:"程大人又有何指教?"
"李姑娘。"却是程夫人的声音。
李宁玉手一抖,墨汁滴在纸上。她连忙起身行礼:"夫人。"
程夫人今日一袭湖蓝色罗裙,发间只一支白玉簪,通身气度雍容。她打量着李宁玉,目光在那件洗得发白的衣裙上停留片刻:"姑娘气色好多了。"
"多谢夫人关心。"李宁玉不卑不亢。
"池儿呢?"程夫人环顾西周,"下人说他在衙门。"
李宁玉正要回答,后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接着是程非池的咒骂。两人循声走去,只见程非池蹲在小炉子前,手忙脚乱地扶起一个打翻的药罐。他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上面还沾着药渣。
"池儿!"程夫人惊呼。
程非池猛地抬头,看到母亲和李宁玉站在一起,表情活像见了鬼:"母亲?!您怎么..."
"你在做什么?"程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程非池迅速站起身,试图挡住药罐:"公务。"
程夫人绕过他,拿起桌上的药包:"当归、黄芪、党参...这是补气血的方子。"她锐利的目光扫向李宁玉,"李姑娘还需要服药?"
李宁玉同样茫然:"我己经好了..."
"是赵弈!"程非池突然道,"他前日练武受伤,我...我帮他熬药。"
程夫人看着儿子闪烁的眼神,又看看李宁玉,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池儿,为娘有话跟你说。"
程非池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走到廊下。李宁玉识趣地退回院子,却仍能隐约听到程夫人压低的训斥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蹲在地上熬药...成何体统!若让人知道..."
"儿子知错。"程非池闷声道。
"你可知周家昨日来提亲了?"程夫人的声音更低了,"你父亲很满意..."
"我不娶。"
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李宁玉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大片。
程夫人走后,院子里安静得可怕。程非池黑着脸回来,看到李宁玉正在收拾笔墨。
"要下雨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我去看看尸体防腐做得如何。"
程非池抓住她的手腕:"你听到了?"
"听到什么?"李宁玉假装整理纸张,"我什么都没..."
"李宁玉。"程非池打断她,声音低沉,"看着我。"
她不得不抬头,对上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李宁玉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原来这么长,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不会娶周小姐。"程非池一字一顿地说。
李宁玉心跳漏了一拍:"与我何干?"
"你..."程非池气得牙痒,却拿她没办法。最终只是夺过她手中的砚台,"我来拿。"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停尸房,谁都没说话。闪电跟在后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狗眼里满是无奈——人类真是太复杂了。
停尸房里,李宁玉检查着那具中毒尸体的防腐情况。程非池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李宁玉头也不抬。
程非池犹豫片刻:"林致远...不是什么好人。"
"哦?"
"他父亲是东厂提督的远亲。"程非池低声道,"接近你,必有所图。"
李宁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多谢提醒。"
一阵沉默。程非池看着她熟练地缝合尸体切口,突然问:"你家乡...是什么样子?"
李宁玉的手微微一顿:"很远。"
"比滇南还远?"
"远得多。"她轻声道,"那里女子可以读书、做官、行医...不必依附男子而活。"
程非池若有所思:"听起来像仙境。"
李宁玉苦笑:"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没有你,她在心里补充。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赵弈匆匆跑来:"大人!茶坊查封了,抓获五人,但掌柜的跑了!"
程非池立刻恢复指挥使的威严:"继续搜!重点查他与张府的联系!"
赵弈领命而去。程非池转向李宁玉:"一起去?"
李宁玉摇头:"我还要写完这份报告。"她顿了顿,"小心点。"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程非池心头一暖。他点点头,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傍晚时分,李宁玉正在西厢整理验尸工具,突然听到窗外有异响。闪电立刻竖起耳朵,低声咆哮。
"谁?"她警惕地问。
没有回应。李宁玉悄悄抽出一把银刀,缓步走向窗边。就在她伸手开窗的瞬间,一支箭破窗而入,擦着她的手臂钉在墙上!
李宁玉迅速蹲下,第二支箭紧接着射入,深深钉入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闪电狂吠着冲出门去。李宁玉握紧银刀,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渐渐接近...突然,一声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门被猛地推开,程非池冲了进来,绣春刀上还滴着血:"你没事吧?"
李宁玉摇头,指着地上的箭:"有毒。"
程非池脸色大变,一把抓过她的手臂检查。幸好只是擦破点皮,伤口没有发黑的迹象。他长舒一口气,随即怒火中烧:"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锦衣卫衙门行刺!"
"跑了?"
"死了。"程非池冷声道,"服毒自尽。但看装束,像是江湖杀手。"
李宁玉若有所思:"茶坊那边有线索吗?"
"有。"程非池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记录显示,张尚书每月都会从茶坊收取大笔银两。"
李宁玉翻看账册,突然停在一页上:"这个日期...正是第一个死者出现的时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他们触碰到了某个巨大阴谋的边缘。
"从现在起,你搬去我那里住。"程非池不容置疑地说。
李宁玉挑眉:"不合适吧?"
"东厢有客房。"程非池耳根微红,"安全第一。"
最终李宁玉妥协了。收拾细软时,她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奇怪的兴奋。有人觉得她威胁大到需要灭口,这说明调查方向对了。
"走吧。"程非池帮她拿起药箱,目光扫过她简陋的居所,眉头微蹙,"就这些?"
"嗯。"李宁玉抱起闪电,"足够了。"
月光下,两人一狗一前一后穿过庭院。程非池的背影高大挺拔,仿佛能挡住所有风雨。李宁玉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她此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加快脚步,与他并肩而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如同他们若即若离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