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贾宝玉因琪官的事情。被贾政打得皮开肉绽、气息奄奄。众人慌乱不己,连忙请医问药。
袭人去回王夫人,提及宝玉和姐妹们一处,若不搬出去,怕生出事端,王夫人对袭人愈发看重,还承诺日后自有安排。
薛宝钗前来探望贾宝玉,手里托着一丸药,说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话未说完脸己红透。又劝宝玉:“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得到这步田地。”
这边薛蟠在外饮酒回来,得知宝玉被打之事。薛姨妈和宝钗都埋怨他,说他总在外生事,才让贾政动怒。薛蟠急了,口不择言地说:“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这话气得宝钗哭了一夜。
次日,薛蟠自知失言,心里懊悔。他向宝钗赔罪,还表示要出门做买卖,散散心,也让家里人看看自己不是那种没出息只知道惹事的人。宝钗听了,也原谅了他。
众人对宝玉被打一事各怀心思,这一场风波,让宝、黛之间的感情更加微妙深沉,薛家内部也因言语冲突有了小波澜,而贾府里这一团团的人情世故,还在继续翻涌着呢。
……
当林如海府邸还浸在青灰色晨雾中,林黛玉裹着银鼠裘倚在窗边,看阶下桃红柳绿两个丫鬟正与婆子交接灯盏——按林府规矩,当值丫鬟卯初交班,次日可歇半日。
“姑娘,老爷请您去后园荷风亭。”管家林忠的声音惊得黛玉指尖一颤,《女诫》书页上落了几点墨痕。她蹙眉暗忖:父亲素知她畏寒,怎会破例在寒露未散的清晨传唤?
荷风亭畔的景象更令她愕然。父亲林如海身旁立着个奇崛人物:三旬年纪的男子身着葛布短打,腰缠兽皮水囊,发髻以竹枝固定,脚踩芒鞋沾满红泥——与府中清贵门客判若云泥。
“玉儿,今日起,苏先生开始教你生存技巧。”林如海说道,“从今日起,他教你与天地争命的功夫。”
苏聪童并不寒暄,径自指向亭中石案。只见粗陶碗里盛着半把糙米,旁边堆着枯枝败叶,最刺目的是一柄生锈柴刀。
“第一课:烧水煮粥。”他踢开碍事的湘妃竹凳,“西羌马帮有训——能煮热粥的人,才配活着走到雪山脚下。”
林黛玉险些失笑。她三岁开蒙,五岁随进士贾雨村习经史子集,连“敏”字避讳都减笔而书,何曾碰过这等粗物?正要唤丫鬟代劳,苏聪童忽将柴刀拍在案上:“林老爷允我全权施教,此刻起,此地无贵贱主仆,只有求生之人!”
取火竟成首道难关。苏聪童演示燧石相击,火星却只在枯叶边缘游移。
“先生这手功夫,倒似贾先生教过的‘金石有声而不鸣’。”林黛玉拢袖旁观,被苏聪童反唇相讥:“若在漠北,大小姐的俏皮话早冻成冰棱子扎穿喉咙!”
她咬唇接过燧石。冰肌玉骨的手指被粗砺石面磨出血痕,第九次叩击时,终于迸出金红火花。火苗腾起的刹那,黛玉突然领悟父亲深意——当年贾雨村教她避讳“敏”字时落笔如刀,此刻燧石灼痛却真实百倍。
林黛玉取水时,变故陡生。苏聪童故意打翻铜釜,说道:“器具会毁,唯智不灭。”
林黛玉望着满地水光,思索办法。
她突然奔向闺房,回来时竟抱着妆奁里的紫铜莲瓣手炉,说道:“此物可作釜否?”
苏聪童眼底闪过激赏,拆了炉盖倒出香灰,冲洗干净,三块太湖石支起微型灶台,火舌终于舔上铜炉圆腹。
当米香混着焦糊味飘散时,黛玉发现更深的困境——米少粥稀,火候难控。
“此粥若呈给老爷,怕要治你大不敬之罪。”苏聪童指着翻腾的浊汤。
林黛玉却执勺轻搅:“《齐民要术》载‘急火煮粥,文火熬心’,先生可听过?”
她舀出半勺米汤续水,余火煨成稠粥,焦糊处竟被她雕成墨梅浮于粥面。苏聪童放声大笑:“好好好!绝境中犹存雅趣,这才是林探花之女的风骨!”
林如海踏露而来时,正见林黛玉捧粥跪献:“请父亲品鉴。”
林黛玉素手烫得通红,袖口沾染炭灰,眸中却跳动着从未有过的亮光。
“此粥胜却琼林宴。”林如海含泪饮尽。他想起太医断言女儿“不足之症恐难永年”的诊断,更想起苏聪童三日前的谏言:“大人欲护明珠,莫若授她劈浪之力。”
夜深人静时,林黛玉写下:“琉璃火炼冰雪身,金玉灶煮草木心。莫笑侯门娇娥痴,一粥能照天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