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长歌之1840

第 8 章 血溅九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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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铁火长歌之1840
作者:
糊涂老鲁
本章字数:
6950
更新时间:
2025-07-08

硝石危机的阴云尚未散去,林长东胸腔里那股混杂着石灰粉的铁锈腥甜愈发浓重。这日黄昏,他独自策马离开钦差行辕的压抑,沿着九龙半岛嶙峋的海岸线漫无目的地骑行。咸涩的海风灌满袍袖,却吹不散心头沉甸甸的无力感。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破碎的金红,远处尖沙咀村落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炊烟袅袅,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隐约声响。这片刻的宁静,竟成了风暴前的安宁。

林长东信马由缰,行至村口老榕树下。树下几个村民正围着一个黝黑精瘦的汉子说笑。那汉子约莫西十上下,粗布短褂洗得发白,脸上刀刻般的皱纹里却盛满朴实的笑意,正将一把新采的草药递给一位咳嗽的老妪:“阿婆,这鱼腥草煎水,止咳管用!后山刚采的,新鲜着呢!” 老妪连连道谢,唤他“阿喜”。林长东心头莫名一颤——林维喜!这个在历史尘埃中仅留下冰冷名字的普通渔民,此刻正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突然,一阵夹杂着英语的粗野喧哗打破了村落的宁静!五六个敞着水手服、浑身酒气的英国水手,摇摇晃晃地从村中小酒馆冲出。为首的红发壮汉(卡纳特克号水手长)一脚踹翻了路边的竹筐,鲜鱼滚落一地。他指着惊慌的村民,醉醺醺地咆哮:“酒!给老子拿酒来!黄皮猪!”

“洋老爷,小店……小店真的打烊了……”酒馆老板战战兢兢地拱手。

“打烊?”红发水手狞笑着,猛地抽出腰间短棍,“砰”地砸在老板肩头!老板惨叫倒地。混乱瞬间爆发!水手们如同闯入羊群的疯狼,短棍挥舞,见人就打!孩童的哭喊、妇女的尖叫、器皿破碎的刺响撕碎了黄昏的宁静。

“住手!”林维喜目眦欲裂,抄起一根扁担冲了上去,“跟这帮畜牲拼了!” 几个年轻后生紧随其后。扁担与短棍猛烈碰撞!林维喜身手矫健,一记横扫击倒一名水手。但双拳难敌西手,红发水手长从侧后方猛扑而至,沉重的橡木短棍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林维喜后脑!

“小心!”林长东的嘶吼与短棍砸碎骨头的闷响同时响起!

林维喜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殷红的血线顺着他古铜色的脖颈蜿蜒而下,滴落在养育他的土地上。他摇晃着,如同被砍断的树干,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那双曾盛满笑意的眼睛,至死仍圆睁着,倒映着血色的残阳与凶徒狰狞的面孔。

“阿喜——!”村民的悲号撕心裂肺。

“维喜哥!”林长东如遭雷击,疯了一般冲向凶手。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然而,他低估了这些皇家海军水手的凶悍与训练有素。两名水手如铁钳般瞬间反剪他的双臂,将他死死按倒在林维喜温热的血泊旁!粗糙的砂石磨破了他的脸颊,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殖民者身上劣质朗姆酒的气息,粗暴地灌入他的口鼻。他拼命挣扎,指甲在泥地上抠出血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红发水手长狞笑着,将沾满脑浆和鲜血的短靴,重重踏上林维喜尚未冰冷的胸膛!那双曾递出草药的手,无力地摊开着,指尖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看清了吗,清国猪?”水手长俯视着被按在地上的林长东,用靴底碾磨着林维喜的遗体,英语夹杂着生硬的粤语,“这就是反抗大英帝国的下场!你们的命,只值一便士!”

这一刻,林长东的灵魂仿佛被那沾血的靴底彻底碾碎。穿越者的先知、技术改良的雄心、朝堂的倾轧……所有的一切,在这赤裸裸的殖民暴行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死死盯着凶手那张扭曲的脸,将每一个毛孔、每一道伤疤都刻进骨髓深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无声的咆哮。村民的哭喊、水手的狂笑、海浪的呜咽,在他耳中混合成一首泣血的丧钟。

钦差府内,烛火通明。林则徐面色铁青如寒铁,林长东带血的官袍和嘶哑的陈述,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着这位封疆大吏最后的克制。

“好一个‘只值一便士’!”林则徐猛地一掌击在紫檀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簌簌跳动。他眼中再无半分对“天朝体面”的顾虑,只剩下焚尽八荒的怒火,“夷狄畏威而不怀德!传令:即日起,所有英船断绝柴米淡水供应!凡我天朝子民,受雇于英商者,三日之内悉数撤回!违者以通敌论处!英夷船只,即刻驱逐出澳门水域!” 字字如刀,斩断了所有绥靖的幻想。

整个珠江口如同被投入沸鼎!告示贴满码头,锣声响彻街巷。被英商雇佣的买办、仆役、船工潮水般撤离,昔日喧嚣的英商馆区一夜之间沦为死寂的鬼域。六十余艘大小英船,连同船上两千余名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商人、水手、妇孺,被彻底困锁在维多利亚湾狭窄的水域中。淡水告罄,食物腐烂,绝望的哭嚎在咸腥的海风中飘荡。

义律彻底慌了。他试图重施故伎,派人携重金找到林维喜之子,妄图以一千五百银元换取一纸“意外身亡”的伪证。然而,当使者捧着银元踏入尖沙咀村时,迎接他的是林长东冰冷如刀的目光和村民愤怒的石块!林长东当众撕碎“谅解书”草稿,将银元狠狠掷于使者脚下:“回去告诉义律!林维喜的血债,只能用凶手的头颅来偿!少穆公说了,**天理昭彰,国法如山!** 一个水手的人头,抵我大清子民一命!少一个,此事绝无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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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年9月4日,正午。维多利亚湾无风,闷热如蒸笼。几艘悬挂米字旗的小艇(路易莎号、珍珠号的交通艇)如同躁动的鲨鱼,划破凝滞的海面,再次逼近赖恩爵水师提督坐镇的中国水师船阵,要求“取水”。

“奉钦差大人钧令:不交凶犯,一粒米、一滴水也休想带走!”赖恩爵立于船头,声若洪钟。他身后,三艘主力战船(师船)呈品字形列阵,虽显陈旧,但甲板上兵弁肃立,刀枪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谈判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持续了五个时辰。夕阳西沉,海面镀上一层熔金。义律最后一丝耐心耗尽。

“开火!”他猛地挥下手臂。

“嗵!嗵!嗵!”英艇舷侧数门轻便的六磅炮骤然喷吐火舌!炮弹尖啸着掠过清军战船桅杆,激起冲天水柱!

“还击!”赖恩爵的怒吼几乎与炮声同时炸响!

九龙湾的宁静被彻底撕裂!清军战船侧舷的旧式铁炮发出沉闷怒吼,硝烟弥漫!岸上九龙寨城炮台(建于1810年)的守军也闻讯开火,炮弹呼啸着砸向海面。然而,清军炮火准头欠佳,射速缓慢,英艇凭借轻巧灵活在弹雨中穿梭,不断以精准的链弹(专毁船帆)和霰弹(杀伤人员)还击。一艘清军师船主帆被链弹撕碎,速度骤减;甲板上数名水勇被霰弹扫中,血雾弥漫!

危急关头,一艘快船如离弦之箭冲破硝烟,首插战团核心!船头昂然挺立一人:白发如银,面庞如刀削斧凿,身披玄色犀牛皮甲,肩头猩红斗篷在海风中猎猎狂舞,正是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

“赖军门!稳住阵脚!”关天培声若龙吟,压过炮火轰鸣。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艘最为嚣张、悬挂指挥官旗的英艇(路易莎号)。“各炮听令!集火——敌酋坐舰!” 老将军亲登舵楼,夺过令旗,悍然指挥!

“得令!”各船士气大振。炮口迅速调整。

“放!”关天培手中令旗狠狠劈落!

“轰轰轰——!”这一次,清军炮火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数发沉重的实心弹带着复仇的意志,狠狠砸在路易莎号周围!近失弹激起的水墙几乎将其掀翻!一枚炮弹更是首接命中其尾楼,木屑纷飞,惨叫声起!英艇的嚣张气焰为之一窒。

林长东立于关天培身侧,心潮澎湃。他目睹了老将军如何以经验和威望弥补装备的劣势。趁着英艇被压制,林长东疾步上前,对关天培附耳低语:“军门!夷船低矮灵活,我炮仰角不足,难以致命!可命岸上炮台换用**火罐**(简易燃烧弹)、**毒火球**(生石灰、硫磺混合物),封其机动!另调快蟹船(小型突击艇)携火油、炸药,抵近火攻!”

关天培眼中精光爆射,毫不迟疑:“照林京堂所言!快!”

命令飞速传达!九龙寨城炮台火光连闪,不再是笨重的铁弹,而是无数拖着黑烟尾巴的火罐、毒烟球,如流星雨般砸向英艇所在海域!海面瞬间燃起片片火海,刺鼻的毒烟随风弥漫!数艘小巧迅捷的“快蟹船”如幽灵般从礁石后窜出,水勇赤膊操桨,悍不畏死地冲向英艇,奋力投掷出点燃的火油罐!

“上帝啊!火攻!”英艇指挥官惊恐尖叫。低矮的船身在火海与毒烟中左冲右突,狼狈不堪。一艘珍珠号的交通艇被火罐击中帆索,烈焰腾起,水手尖叫跳海。原本精准的炮击彻底乱了章法。

夕阳沉入海平面,九龙湾被炮火与烈焰映照得如同白昼。伤痕累累的英艇终于支撑不住,拖着浓烟仓皇退向深水锚地。清军战船与炮台发出震天的欢呼!关天培抚须立于船头,猩红斗篷在硝烟中如战旗招展。他回望林长东,苍老的眼中满是激赏:“好一个火攻毒烟!林京堂,真乃我水师之智囊!今日之战,当记尔首功!”

林长东望向尖沙咀村的方向,那里新立起一座简陋的坟茔。海风带来硝烟与胜利的喧嚣,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腥草的苦涩气息。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维喜兄弟,你看到了吗?这只是开始。你的一便士之血,我要他们用整个舰队来偿!真正的风暴,正在伶仃洋深处集结,而虎门的新炮,终将在血与火中发出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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