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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军大营的牛皮帐内，羊油灯火把兽皮地图照得通明。帅位上的独孤拔云指尖划过漠北戈壁的褶皱，玄色软甲上的铜钉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帐内弥漫着皮革、汗水与劣质烟草混合的气息，只有炭盆里的红炭偶尔爆出火星，打破这压抑的寂静。
“右贤王庭集结三万骑兵，己破‘风蚀关’，”独孤拔云声音沉得像戈壁上的砾石，“其先锋‘狼山部’五千骑，正沿‘黑风口’南下，距我军大营仅三百里。”
下首的将领们顿时躁动起来，甲叶摩擦声与低声议论此起彼伏。老将鲁先奎往前一步，铁盔下的脸膛被火光照得通红：“大帅，末将请战！愿率五千锐士，首捣狼山部侧翼，教那些蛮夷知道我神武军的厉害！”
“鲁将军勇猛可嘉，”独孤拔云点点头，目光扫过众将，“但匈奴骑兵来去如风，我军若轻进，恐中埋伏。需得有人率偏师诱敌，主力则……”
“大帅！”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帅帐内的军事部署。龙天策挤开前排的校尉，金发黑眸在一众铁甲老将中格外显眼，他身上还穿着半旧的校尉甲，肩甲上甚至还留着黑山寨之战时的刀痕。
“末将龙天策，请求率部为先锋！”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曾在西北破黑山寨，对山地战略有心得，愿以两千人，首插狼山部后路，断其粮草！”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鲁先奎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龙天策，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哟？这不是当年破黑山寨的小英雄吗？怎么，剿了几个毛贼，就想打匈奴了？”
他身旁的副将跟着嗤笑：“鲁将军，人家可是‘二十人破千军’的主儿，自然不把匈奴放在眼里！”
“见过匈奴人吗？”鲁先奎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龙天策，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杀过几个敌人？打过几场硬仗？某些人啊，乳臭未干，奶都没断干净，口气倒是大得惊人！以为灭了几个土匪，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我看呐，真见到匈奴的马刀，怕是要吓得尿裤子！”
“哈哈哈！”帐内响起更大的笑声，不少将领看着龙天策的目光充满了戏谑。在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眼里，这个靠奇袭土匪成名的年轻校尉，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焉能与凶悍的匈奴骑兵抗衡？
龙天策猛地抬头，金发黑眸里燃着怒火，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反驳的冲动。他想起玉倾城教他的“喜怒不形于色”，想起西北军营里夜凌说过的“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鲁将军，”龙天策站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韧劲，“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仗，是人打的。若论资历深浅定胜负，那神都街头的老乞丐，岂不是天下第一？”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沸水，帐内的笑声戛然而止。众将惊讶地看着这个敢顶撞老将的年轻校尉，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胆识。
独孤拔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手指在帅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说得好！”他打断了鲁先奎即将出口的怒斥，“战场之上，从无资历一说，唯有胜负二字。”
他看向龙天策，语气恢复了主帅的威严：“龙天策，本帅给你两千步卒，屯于‘落雁坡’做接应。记住，没有本帅将令，不得轻举妄动！匈奴骑兵悍勇，不可小觑。”
“末将领命！”龙天策抱拳，心中却暗道：两千步卒？接应？这老东西还是把我当新兵蛋子看！
五日后，大雪初霁，神武军大营正在集结，准备按计划北上。帅帐内，独孤拔云正在披挂战甲，忽听帐外一阵喧哗，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满脸惊惶：“大帅！不好了！”
“何事惊慌？”独孤拔云皱眉。
“龙……龙校尉他……”传令兵喘着粗气，“龙校尉龙天策，带着他麾下的八百亲卫，走了！”
“走了？”独孤拔云手中的护心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
“回大帅，”传令兵哭丧着脸，“己经走了三天了！说是……说是去‘黑风口’探查敌情，还说……还说大帅的将令太慢了！”
“什么？！”站在一旁的副元帅龙千机——龙天策的七叔，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鞘“当啷”落地，“这兔崽子！胆大包天！竟敢无视军令，擅自出兵？！”
龙千机转向独孤拔云，满脸怒容：“大帅，这逆侄目无军纪，若不严惩，何以服众？末将请命，立刻率轻骑将他抓回来，军法从事！”
帐内的将领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龙天策竟敢违抗独孤拔云的将令，私自出兵。鲁先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满是“我就知道”的嘲讽。
独孤拔云却没有说话，他弯腰捡起护心镜，手指着上面的饕餮纹，眼神复杂地望向帐外茫茫的雪原。三天前……黑风口……
他想起龙天策金发黑眸里的倔强，想起他那句“有志不在年高”。这小子，难道真的敢用八百人，去碰匈奴的五千骑兵？
“不必了。”独孤拔云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北上，目标——黑风口！”
“大帅？”龙千机愣住了。
“龙天策那小子，”独孤拔云戴上头盔，眼神锐利如鹰，“既然他想证明自己不是只会剿土匪的毛头小子，那就让他看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看向帐外漫天的风雪，仿佛能穿透风雪看到那个擅自出兵的身影：“但我们得快点，别让那小子真的喂了匈奴的狼。”
帅帐内，军令如山的肃杀之气重新弥漫开来，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个问号——那个乳臭未干的“丧龙”，真的能在匈奴的铁蹄下，闯出一条活路吗？而他擅自出兵的背后，究竟是年少轻狂，还是真的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奇谋？大雪纷飞，掩盖了通往黑风口的道路，也掩盖了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