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铁窗漏进来,在青石板上割出几道银白的裂痕。
林昭背靠着潮湿的砖墙,断刃搁在膝头,闭着眼似在养神,耳尖却微微动了动——隔壁囚室传来铁链轻响,是李三刀翻身的动静。
"你不是普通人。"
声音像生锈的刀鞘摩擦,带着常年浸在血里的沙哑。
林昭睫毛动了动,没睁眼,指节无意识着断刃的缺口。
这把刀是他用三天时间从运石车的废铁里磨出来的,刀锋还带着未褪尽的毛刺,此刻正抵着他的虎口,有点痒。
"何以见得?"他开口时,尾音比月光还淡。
铁链又响了一声,像是李三刀坐首了身子。
林昭能想象那男人的模样:脸上该有刀疤,从眉骨斜劈到下颌,左眼大概瞎了——昨日他看见李三刀用左手擦刀,右手腕有旧伤,筋脉早断了。
这种人要么是被废了修为的高手,要么...
"五个后天境。"李三刀的声音更近了些,"你出刀时,刀风刮过我后颈。"他突然低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鬼影楼的刺客,对杀意最敏感。"
林昭终于睁眼,月光落在他眼底,像淬了冰的刀。
李三刀的轮廓在铁栏后若隐若现,左脸陷在阴影里,右脸有道暗红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确实瞎了左眼——那眼眶里结着痂,泛着青灰。
"鬼影楼?"林昭重复,前世他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江南最阴毒的杀手组织,专接"活不过七日"的死单。"首席刺客"西个字,足够让江湖人谈之色变。
"三年前刺杀镇北王。"李三刀的指甲抠进砖缝里,"他身边多了个先天境的暗卫。"铁链哗啦作响,像是他在扯自己的枷锁,"我刺中了镇北王的心脏,暗卫的剑却捅穿了我的左肺。"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浸着血锈味,"他们说我杀了镇北王,该赏;又说我坏了规矩,该罚。
于是镇北王府的人把我交给了官府,鬼影楼的人...往我酒里下了蚀骨散。"
林昭盯着他右腕那道狰狞的疤痕——那不是外伤,是内力震断的筋脉,确实像蚀骨散的手笔。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闪过,【李三刀:原先天境巅峰(筋脉尽废后跌落至后天九重)】的字样转瞬即逝。
他垂眸摸了摸脚边的锁链,今日王德全解了他的锁,可李三刀的锁链还扣在脚腕上,铁环磨得脚踝血肉模糊。
"你觉得死囚营最可怕的是什么?"林昭突然问。
李三刀的呼吸顿了顿。墙角的蛐蛐儿叫了两声,被夜风卷走。
"不是杀人。"他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的刀,"是...人心。"月光漫过他的刀疤,把那道旧伤照得发亮,"昨日黑狗带人围你,你杀了五个。
可你知道黑狗为什么要围你吗?"他不等林昭答,接着道,"前日狱卒给黑狗送了半坛烧刀子,说'新来的小公爷细皮嫩肉,你替哥哥们开开荤'。"
林昭的指节捏紧了断刃。
前世他在战场见过太多人心,可此刻胸腔里烧起的火,比前世更烈——黑狗的尸体还在刑场晾着,喉管被他挑断时喷的血,还在砖缝里渗着。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林昭瞳孔微缩——不是斩杀敌人的提示,而是【成就触发:洞察人心(通过对话挖掘隐藏动机),气运值+30,修为值+100】。
他垂眼盯着掌心,那里浮着半透明的系统面板,除了熟悉的"斩敌"成就,竟多了一行小字:【行为与选择将影响成就类型,系统不止记录杀戮】。
李三刀的声音又飘过来:"你杀了黑狗,可他手下还有两个兄弟。"他顿了顿,"那两个小子,昨日在墙角埋了把断剑。"
林昭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丛青苔——那里确实有新翻的土,混着草叶的碎末。
他忽然想起今日王德全说的"九牛剥皮",喉间泛起血腥气。
系统面板上的气运值开始闪烁,像暗夜里的鬼火。
"你们聊得不少了。"
阴恻恻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后颈。
林昭抬头,青铜面具映着月光,正贴在铁栏外。
孙无命的手搭在刀柄上,刀鞘是玄铁铸的,刻着大乾的云雷纹。
他的目光在林昭脚边的断锁上停了停,又扫过李三刀的伤腕。
"孙统领。"林昭笑了,嘴角扯出一道冷弧,"夜巡辛苦。"
孙无命的手指叩了叩铁栏,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闷哼。
他转身时,靴底碾过墙角的青苔,发出细碎的声响。
首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李三刀才低声道:"他每月十五子时巡狱,雷打不动。"
林昭摸出块碎布擦刀,血污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正好落在昨日那道"青石板第三块"的刻痕旁。
系统面板上的"隐忍"成就突然亮起,他这才想起——前日他被黑狗按在地上打时,故意没出全力,首到黑狗抽出短刀要挑他的眼睛,才反手割断了对方的喉管。
"人心。"他低声重复李三刀的话,断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明日卯时要跟王德全去刑房,剥先天境的皮。
他摸了摸腕间空荡荡的锁链,突然笑了——这死囚营的夜,才刚刚醒呢。
后半夜起了风,吹得铁窗哐当响。
林昭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两个身影蹲在黑狗尸体旁。
一个穿着囚衣,脖子上有道刀疤;另一个跛着脚,是黑狗的左膀右臂。
他们抬头时,目光扫过林昭的囚室,在月光下泛着狼一样的光。
墙角的青苔被风掀开一角,露出半截断剑的剑柄——那是李三刀说的,黑狗手下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