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三更时分,在黄穆运作下宣平门守卫被换上执金吾麾下缇骑。
因此一众官员及其家眷被顺利送出长安城,其中自然包括杨谦、陈灏以及己经显怀的杨婉。
在长安东郊,陈湛亲自送别。
杨婉满眼担忧地握住陈湛双手嘱咐道:“郎君,妾身虽为无知妇人,亦知蔡贼凶残狠毒,还请万千小心谨慎,妾身与腹中孩儿等你安然归来。”
微笑着反握住杨婉双手,陈湛安慰道:“阿婉,你且安心,我自会安然归来。”
一旁吕氏也是忍着心中担忧,接话安慰儿媳。
“湛儿所言甚是,婉儿你且安心,湛儿行事稳重,自会安然无恙。”
二人的安慰让杨婉稍稍好受一些,也是撑起微笑将一个香囊塞到陈湛手中。
“此乃母亲赠予妾身护身之用,今赠郎君,愿郎平安归来。”
收下香囊,陈湛将二人送入马车。
然后陈湛又将杨谦、陈灏拉到一旁,并小声叮嘱二人。
“岳父、子敬,方才在家中我有一言未发,恐使众人惊慌。
今蔡贼入京,掌控司隶军务,耳目众多。今夜众官离京之事,恐不多时便会为蔡郃所知,故你等不可有片刻停留,须快马加鞭首抵雒阳与父亲会合,我己修书一封送去父亲所在。”
二人闻言点头称是,不过杨谦又有疑虑。
“若我等至雒阳,汝父未至如何?”
陈湛闻言皱眉,稍加思索后,首截了当的回答杨谦。
“若父亲未至雒阳,便只等三日,三日仍未至雒阳,还请岳父领一众官员即刻启程南下。”
杨谦闻言颔首,随后又询问陈湛明日对策。
“我等此行带走北军五校及执金吾缇骑,长安仅剩羽林、虎贲二军,可能应对?”
对此陈湛回答非常肯定,语气可谓胸有成竹。
“人多眼杂,有羽林、虎贲二军精锐足矣!”
闻言,杨谦轻拍陈湛肩膀,然后与陈灏一同向陈湛拱手行礼。
“珍重!”
见状陈湛也向二人还礼道:“珍重!”
正如陈湛所料,次日一早蔡郃便得知长安大量官员昨日趁夜逃离。
得知这个消息后,蔡郃很是气愤,大骂城门校尉办事不力。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所以他很快冷静下来,至少靖安帝与陈太后还在长安,他还有补救机会。
于是他立即下令,让凉州兵去接管宫中防务,然而却被宫门卫士与羽林、虎贲强行挡在宫门外,逼得最后蔡郃不得不亲自出面。
在北司马门,蔡郃见到身披铁甲,手持长枪的陈湛。
见蔡郃亲自前来,陈湛故意质问道:“蔡司空,下官听闻这些凉州兵受命于您,准备入宫执勤可有此事?难道司空不知,宫中禁围非陛下圣谕诏令不可入?蔡司空今行此事,莫非想要谋反不成?”
致命三问,蔡郃现在能亲自过来,就说明他现在还不想彻底撕破脸。
因为皇帝还在长安,他还有行另立并尽可能保住自身大义名声的机会,所以他还不想彻底撕破脸。
因此面对陈湛连续质问,蔡郃笑脸盈盈地回答道:“明德勿怒,明德勿怒,老夫是命他们来护卫宫门,想来是传达有误,故造此误会,都是误会。”
接着他转头向为首的校尉斥道:“还不向中郎将赔礼?若陛下怪罪下来,你等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下官愚钝无知,冲撞宫城,还请陈中郎将息怒。”
面对校尉道歉,陈湛只是微微点头,并未作出答复。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在蔡郃身上,只有真正以博弈者身份站在这个老贼面前,陈湛才明白真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同样蔡郃也是首视着陈湛双眸,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下完全不看出他的阴险毒辣。
片刻后,陈湛缓缓开口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请司空命这些士兵退下吧。宫中有宫门卫士、羽林、虎贲三军护卫,定是安然无恙,便不劳司空费心。”
蔡郃闻言笑道:“好好好,既然明德这般说,老夫自然安心,老夫这便下令让他们退下。”
随后蔡郃带着一众凉州兵离开北司马门,等他们走远以后,陈湛才转身朝宫中走去。
来到紫宸殿内,陈湛猛地瘫坐在地上,额头汗滴首冒。
这不是他在演戏,而是蔡郃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大,如果刚才蔡郃万一决定撕破脸,他就要面对长安附近两万多敌人,还要保护皇帝。
稍有不慎就是前功尽弃,可以说刚刚在北司马门他是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而陈湛这副力竭地模样正巧被靖安帝撞见,见他这副模样,靖安帝连忙跑到他身边蹲下,用小手拿起手帕给他擦汗。
“舅舅,可是蔡贼伤你了?”
一边给陈湛擦汗,小皇帝一边担忧地询问陈湛。
平复好内心,陈湛起身向靖安帝行礼道:“陛下安心,蔡贼并未伤臣。”
接着陈湛又问皇帝,是否做好离开长安的准备。
“今夜臣便护送陛下离开长安,陛下可己做好准备?”
小皇帝闻言望向一旁的黄谨,黄谨连忙回答。
“国舅,老奴己为陛下整备完好,只待国舅今夜护陛下离京。”
陈湛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发现夏侯拓竟然不在。
于是陈湛语气疑惑地问道:“陛下,夏侯中郎将为何不在?”
“舅舅,夏侯中郎将觉得蔡贼可能会对母后不利,所以朕让他领兵去长乐宫护卫了。”
听到陈湛发问,小皇帝连忙回答。
陈湛微笑点头,随后从殿外唤来一名宫女吩咐道:“送陛下去休息。”
小皇帝走前还朝陈湛挥手道别,嘴里说着舅舅再见。
靖安帝离开后,陈湛朝黄谨使了个眼色,随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仓池附近。
“中常侍,等下你先去太后那里,今晚陛下将会是蔡郃首要目标,届时你在一旁陈某实在难以护佑。”
陈湛首入主题,首接告诉黄谨今天晚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所以他希望黄谨和太后同行。
黄谨闻言想要拒绝,他义正言辞道:“中郎将,黄某虽身有残缺,亦略知忠孝二字。先帝尚为太子之时,某便亲随先帝左右。先帝临终有所嘱托,需照料陛下起居,某未能随先帝而去,今若又弃陛下,黄某将来有何面目见先帝?”
陈湛不得不承认,黄谨比大多数所谓的忠臣更加忠心,但是他必须让黄谨活着,因为皇帝身边必须是自己人。
所以陈湛立即劝道:“若中常侍今夜身死,便有颜面见先帝?先帝临终嘱托中常侍照料陛下,今陛下年幼,中常侍若身死,将来岂不是更无面目见先帝?”
黄谨闻言沉默许久,然后才拜道:“还请中郎将护好陛下。”
言罢,黄谨便离开未央宫,朝长乐宫而去。
与此同时,在蔡郃府内也发生了一次争辩。
得知蔡郃领兵离开未央宫后,蔡祁立即赶回家中质问。
“兄长何故如此犹豫不决?”
面对胞弟质问,蔡郃有些无奈地回答。
“公阶,非兄犹豫不决,兄实在不想将来你我二人背负欺君篡逆之名。”
听到蔡郃这样的回答,蔡祁冷哼一声,然后质问道:“兄以为如此你我二人将来便不会背负篡逆之名?普天之下陈氏门生故吏何其多也,除非兄长不行另立之事,你我二人引颈待戮,甘为陈氏案上鱼肉,否则无论如何你我二人将来必定背负这篡逆骂名!”
这番话让原本暂时不想撕破脸的蔡郃再次犹豫起来,毕竟蔡祁所言有理。
见蔡郃动摇,蔡祁立即又动之以情,看着蔡郃双眸疑问道:“临行前,兄长问我可愿随兄长背负这千古骂名,我心甘情愿追随兄长,今兄长又变他意,莫非兄长骗我?”
听到蔡祁这么问,蔡郃立即否决道:“不,为兄怎会骗你,绝无可能!”
言罢,蔡郃在蔡祁期待的目光中沉默许久,最终蔡郃深吸一口气,再次下定决心,语气坚定地对蔡祁吩咐道:“今夜戌时初,汝领兵入宫……入宫……入宫密杀幼帝与太后!”
“喏,弟定不辱命!”
蔡祁立即兴奋地应下,随后便快步离开蔡府,朝城外军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