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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门虚掩着，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昏暗。顾飞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敲门的动作迟疑了。昨天的争吵，叶清那副坚信自己“为你好”的执拗模样，还有他自己撂下的那些狠话，此刻都显得有些模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或许是她最后那近乎崩溃的表情，让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踏实。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的纸张碎片。再往里，他看见了蜷缩在地板上的叶清。
没有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的脸颊和额头，被泪水濡湿。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笔记本，肩膀还在微微抽动，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她身边的地板上，散落着更多被撕得粉碎的纸片，有些甚至还带着她标志性的工整字迹，此刻却像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
这还是那个永远高昂着头，冷静得像一台精密仪器的叶清吗？
顾飞彻底愣住了，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想过她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固执己见，但他从没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这个样子的叶清，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得像一件摔碎的瓷器。
叶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撞上门口的顾飞时，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迅速被巨大的震惊和羞耻感所淹没。她大概是想立刻站起来，恢复平日的姿态，但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只是徒劳地想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想把地上的狼藉藏起来。
“你……”叶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只说出一个字就再也无法继续。她最不想被撞见的不堪，最不想被顾飞看到的狼狈，此刻却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飞的喉结动了动。他没有嘲笑，没有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有意外，有那么一点点不知所措，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他缓缓走进来，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纸片，在她不远处停下。然后，他弯下腰，捡起一片离他最近的碎纸。纸片不大，上面隐约还能看到“效率”、“目标”之类的字眼。
叶清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看着他的动作。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开口讽刺她几句。这比任何嘲讽都让她觉得难堪。
顾飞捏着那片小小的纸片，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做了一个叶清完全没想到的举动。他没有看她，而是将那张小纸片，非常认真地，对折，再对折，最后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叶清，目光平静，没有了昨日争吵时的火气，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种近乎平淡的注视。
“地上凉。”他说，声音也有些干涩。
就这么三个字，不带任何感彩，却让叶清的心猛地一颤。她看着顾飞，看着他那张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他总是在打破她的预期，无论是用他的“不着调”，还是用此刻这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叶清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她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预想的任何情绪，这让她所有的防御机制都失去了作用。
顾飞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试图去扶她，只是那么站着。他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像一颗石子投入叶清混乱的心湖，激起的涟漪，远比一场暴风雨来得更加深远和复杂。她原以为的“敌人”，此刻却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出现在她最脆弱的时刻。这让叶清在羞耻和狼狈之外，又生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困惑，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