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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权带着两名官差，己然站在楼梯口。他身着便服，但那股子常年跟在知府身边浸润出来的官威，以及身后官差腰间明晃晃的佩刀，瞬间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王老虎、赵扒皮、刘疤脸等人闻声望去，看清来人，嚣张气焰如同被戳破的皮球，“噗”一下泄得干干净净。王老虎嘴里的牙签“啪嗒”掉在地上，赵扒皮那副刻薄嘴脸瞬间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刘疤脸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放下了高举的手。
“哎哟！是王师爷！王师爷您吉祥！”王老虎第一个反应过来，点头哈腰地迎上去，活像见了猫的老鼠，“误会！天大的误会！小的们不知您老在此用膳，多有打扰！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就要招呼手下开溜。
“等等！”王权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如电扫过几人，“走？账还没结呢。”他踱步上前，视线落在捂着脸的小二和惊魂未定的掌柜身上，最后定格在赵扒皮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赵扒皮被王权看得浑身发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师爷，这点小事哪劳您费心？是…是那张十一欠我们钱，我们吃他一顿抵账也是应当的！他可是白纸黑字欠着我们十万两雪花银呢！”他试图搬出债务当挡箭牌。
“哦？欠条？”王权眉毛一挑，语气平淡，却让赵扒皮心头一颤。欠条呢？王权询问…
“没…没带在身上，在赌坊…”赵扒皮下意识地回答。
王权冷笑一声，毫无预兆地突然抬手！
“啪——！”
一记比刘疤脸刚才那下更响更脆的耳光，狠狠抽在赵扒皮脸上！力道之大，打得赵扒皮一个趔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也见了红。他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王权，连痛呼都忘了。
“我问你了吗？”王权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目光转向王老虎，“王老虎，你来说。张兄弟，欠了你十万两？在赌坊输的？”
王老虎被王权那眼神看得腿肚子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带他身后刘疤脸等人也呼啦啦跪了一片。
“王师爷…饶命！是…是欠了些…在赌坊…”王老虎声音发颤。
“公然开设赌场，设局引诱良家子弟，放印子钱逼人倾家荡产，如今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吃白食、殴打良民？”王权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如同重锤敲在王老虎等人心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看你们几个，是想尝尝府衙大牢的滋味，在里面待一辈子是吧？”
“师爷饶命！师爷饶命啊！”王老虎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小的有眼无珠！小的真不知道张十一…张少爷是您兄弟啊！您高抬贵手！饶过小的们这次吧！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十一少爷没欠我们钱！没有的事！是我们…是我们嘴贱胡说八道的！”
“欠条呢？”王权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人，语气森然。
“烧了！回去就烧！马上烧！不！小的亲自送到张府去烧！当着十一少爷的面烧！”王老虎连忙赌咒发誓。
“知道该怎么做了？”王权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警告。
“知道！知道！小的明白！小的再也不敢了！”几人异口同声，磕头不止。
王权这才冷哼一声，伸手一把揪住王老虎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听着。从今往后，张十一的买卖，就是我的买卖。他少一根汗毛，掉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以后十一兄弟的生意，就是小的们的祖宗！绝不敢有半分怠慢！”王老虎脸都吓白了，连连保证。
王权嫌恶地松开手，掸了掸袖子，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滚！”
“谢师爷！谢师爷！”王老虎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店门，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大堂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王权这才转身，对掌柜和小二温言道：“受惊了。赶紧收拾一下，给受伤的伙计请个大夫，他语气平和，与方才判若两人。掌柜和小二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十一道，这几桌客人免单。掌柜点头应是。
王权不再多言，带着官差重新上楼。雅间内，陈知府依旧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张十一站在一旁，神色复杂，既有愤怒未消，又有感激和一丝后怕。
“大人，处理完了。”王权躬身回禀。
陈知府放下茶盏，微微颔首：“好。”他看向张十一，目光深邃，“十一！”
张十一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陈知府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激动和真诚：“草民张十一，叩谢大人再造之恩！若非大人与王师爷仗义出手，今日…今日张家恐有大祸！”他心中清楚，那十万两赌债的欠条，就是悬在张家头上的利剑，如今这柄剑，终于被眼前这位知府大人轻描淡写地拂去了。
陈知府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些许小事，不必挂齿。十一啊，”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亮、眉宇间己不见纨绔之气的少年，“这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幡然醒悟，钻研正途，做出这番令人称道的营生，实属不易。今日之事，是祸，也是福。望你以此为鉴，日后行事，当思虑周全，真正脱胎换骨，莫要再辜负令尊令堂的期望，也…莫要辜负本官今日这番话。你可明白？”
这番话，既是期许，也是敲打，更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张十一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微热，他用力点头，声音坚定：“大人教诲，十一铭记于心！定不负大人期望，不负父母养育之恩！”
陈知府看着他郑重的神情，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雅间内，笑语晏晏，美食飘香。张十一站在一旁，看着知府一家其乐融融地享用着他精心烹制的美味，时不时的说些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陈知府目光扫过一旁安静的女儿，陈嫣然正看着张十一，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雅间内，残留的麻辣鲜香与新添的茶香交织在一起，窗外秋阳正好，似乎预示着某些新的东西，正在悄然萌芽。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只是当知府一行告辞，那抹淡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时，喧嚣热闹的雅间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香气，和某个少年心头突然空落下来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