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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花厅，檀香袅袅。赵员外脸上的热情笑容在听到“一万两”这个数字时，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他端起青瓷茶盏，指腹着温润的杯壁，没有立刻回应张父那充满期盼和窘迫的目光。
“哦？张兄是想周转些银钱？”赵员外放下茶盏，眉头微蹙，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惊讶”，仿佛第一次听闻张家的困境，“张兄莫急，坐下慢慢说。”
张父心中苦涩，知道这是场面话，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将儿子被王老虎、赵扒皮做局欠下十万两巨债，以及如今虽开了火锅店但债务压顶、急需现银周转以解燃眉之急的困境，言简意赅地又说了一遍。其实云州城商圈不大，张家这档子事早己传开，赵员外岂能不知？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赵员外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在权衡利弊。花厅里一时只剩下这单调的敲击声，每一记都敲在张父的心坎上。
“唉，”赵员外终于长叹一声，面露难色，“张兄，你我相交多年，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只是……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刚从西州进了一批上好的药材，本钱压进去大半，手头……也实在是有些吃紧啊。”
张父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脸上强撑的笑容变得僵硬，苦涩蔓延至舌尖。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发紧。
“不过，”赵员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勉为其难”的仗义，“张兄既然开了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吧，”他起身走到内室，不多时，拿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放在张父面前的桌上。
打开木盒，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三千两银子。
“这里还有三千两现银，张兄先拿去应应急。”赵员外将银票往张父面前推了推，语气诚恳，“余下的，我们再慢慢想办法。生意场上，起起落落本是常事，贤侄如今浪子回头，又弄出这‘翻江倒海’的聚宝盆，翻身指日可待！这点银子，权当愚弟的一点心意，莫要推辞。”
三千两。
距离一万两的目标，还有七千两的鸿沟。
张父看着那三千两，脸上火辣辣的，羞愧、感激、失落、焦虑……种种情绪交织翻涌。他站起身，对着赵员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赵兄高义！雪中送炭之恩，我张伟德……铭记于心！待家中周转过来，定当连本带利奉还！”
“张兄言重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赵员外连忙扶起张父，笑容满面，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快拿着，解燃眉之急要紧！”
又寒暄了几句场面话，他便带着满心的沉重和那三千两，告辞离开了赵府。
送走张伟德略显佝偻的背影，赵夫人从后堂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不解：“老爷，你与张员外相交多年，张家如今虽遭难，但十一那孩子弄出的火锅店，如今可是全城最火的买卖！日进斗金啊！你我都尝过，那味道，那排场……这分明是一门能生金蛋的生意！为何不趁机多借些，或是……入股也好？将来收益岂是这三千两可比？”
赵员外脸上的笑容淡去，端起凉透的茶喝了一口，眼神精明而冷静：“夫人，你只看到那火锅店的红火表象，却未看清内里乾坤。张家，早己不是当年的张家了。张伟德这些年疏于经营，本就有些吃老本。他那独子张十一，更是败家中的翘楚！这些年花天酒地、赌博狎妓，把张家几代积攒的田产、商铺、古玩字画败了个七七八八！如今那座张府，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十万两巨债，利滚利，像山一样压着！那火锅店是赚钱，可一天能赚多少？能填上那无底洞吗？万一再出点纰漏……”
他放下茶盏，声音低沉：“这三千两，一是不想拂了多年情面，让他太过难堪，彼此留个台阶；二来，也是留个念想。若那败家子真能靠这火锅店逆天改命，张家真能翻身，这三千两就是一份人情，日后往来走动，也算是个由头。若不能……这点银子，就当是给老友送行，买个心安罢了。至于入股？风险太大，此时介入，绝非良机。”
赵夫人听完丈夫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老爷看得长远。”
马车上，张父紧握着木盒，仿佛那能给他冰冷的心带来一丝暖意，却又更像一个耻辱的烙印。车厢随着颠簸摇晃，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三千两……离刘疤脸要的一万两利钱，还差得太远。他疲惫地闭上眼，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家里还能变卖的东西：库房里那对前朝官窑的青花如意瓶，是祖上传下的，一首舍不得动……如今看来，是留不住了。还有夫人压箱底的几件首饰……东拼西凑，加上这三千两，或许……勉强能凑够这个月的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满嘴都是黄连的苦涩。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单调声响，敲打着沉重的归途。
张府。
当张父带着一身疲惫和沉甸甸的三千两踏入家门时，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浓郁酸甜果香和山野清鲜菌菇味道的香气，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腔，瞬间冲淡了心头的阴霾。
“这是什么味儿？”张父一愣，循着香味走向后院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