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省级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开始报名了。"
物理老师吴建国推了推眼镜，扫视全班。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骚动。
"往年我们学校最好成绩是省级三等奖。"吴老师敲了敲黑板，"今年我希望有人能打破这个记录。"
林小麦盯着桌面，心跳加速。物理是她最擅长的科目，但竞赛...
"切，又是城里学生的游戏。"后排男生小声嘀咕，"农村来的就别凑热闹了。"
林小麦的背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报名表在这里，有兴趣的同学下课来拿。"吴老师把一叠表格放在讲台上，"选拔考试下周三。"
下课铃一响，几个男生就冲上去抢报名表。林小麦慢吞吞地收拾书本，眼睛却一首瞟向讲台。
"你不报名？"李梦琪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物理不是全班第一吗？"
"我...我不行..."林小麦摇摇头，"竞赛题比课本难多了..."
"谁说的？"李梦琪一把拽起她，"走，拿表去！"
讲台前只剩下最后一张报名表。林小麦犹豫地伸出手，刚好和另一个男生的手碰在一起。
"哟，'山卡卡'来的也想参赛？"男生讥笑道，"别浪费报名费了。"
林小麦猛地缩回手，脸烧了起来。
"张浩！"吴老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去年物理考多少分？"
"七...七十八..."男生结巴道。
"林小麦考多少？"
"九十三..."张浩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谁更应该参赛？"吴老师把报名表递给林小麦，"考虑清楚，下课前交给我。"
林小麦攥着表格回到座位，盯着"籍贯"那一栏发呆。她该写"林家湾村"吗？那会不会让评委一看就觉得"农村来的，肯定不行"？
"发什么呆？快填啊！"李梦琪催促道。
"我...我怕给学校丢脸..."
"丢脸？"李梦琪瞪大眼睛，"你可是我们班物理第一！"
林小麦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在"籍贯"栏工整地写下"林家湾村"。写完后，她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放学后，吴老师叫住了她："林小麦，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空无一人。吴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笔记本："这是我当年参加竞赛的笔记，借你看看。"
林小麦受宠若惊："谢谢老师！可是...为什么选我？"
吴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您...您也是农村来的？"
"嗯，李家沟，比你们林家湾还偏。"吴老师笑了笑，"我第一次参加竞赛时，连计算器都没见过。"
林小麦瞪大眼睛："那您..."
"拿了二等奖。"吴老师眼中闪过一丝骄傲，"评委说'没想到山里孩子这么优秀'，我当时就想，总有一天，没人会为'山里孩子'拿奖而惊讶。"
林小麦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林小麦，"吴老师首视她的眼睛，"如果你参赛，记住——你代表的不仅是自己。"
那天晚上，林小麦在实验室加练到很晚。实验器材对她来说仍然陌生，电路连接错了好几次。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吴老师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林小麦吓了一跳，手里的导线掉在地上。
"老...老师，我再练一会儿..."
吴老师走进来，看了看她连错的电路："这里，这个接口反了。"
他三两下就纠正了错误，电路立刻通了，小灯泡亮起来。
"老师，您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批改作业。"吴老师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为什么要参赛？"
林小麦愣住了："我...我想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农村学生不比城里差..."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吴老师摇摇头："错了。你不是要'证明不比别人差'，而是要展示自己的优秀。"
窗外，星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吴老师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老师吗？"
林小麦摇摇头。
"因为我遇到了我的物理老师。"吴老师望着星空，"他告诉我，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但更重要的是，改变对命运的认知。"
林小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小麦，抬头。"吴老师指着夜空，"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它离我们几千光年，但光芒依然能到达地球。你也一样，无论起点多低，光芒终会被看见。"
回宿舍的路上，林小麦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她不再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羞愧，而是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她要让"林家湾村"这个名字闪耀在获奖名单上。
宿舍里，李梦琪己经睡着了，桌上放着一叠资料。林小麦好奇地拿起来一看，是历年物理竞赛真题和解析！
"醒醒！"她忍不住推了推李梦琪，"这是哪来的？"
李梦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哦，我爸从省城带的...你不是要参赛吗？拿去用..."
"这...这太贵重了..."
"少废话！"李梦琪翻了个身，"别弄丢了，我爸会杀了我..."
林小麦紧紧抱住那叠资料，喉咙发紧。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山里的金凤凰，一定能飞得更高！——梦琪爸爸"
选拔考试那天，教室里安静得可怕。林小麦深吸一口气，翻开试卷。第一道题就很难，她咬了咬笔杆，突然想起吴老师的话："你不是要'证明不比别人差'，而是要展示自己的优秀。"
笔尖开始在纸上飞舞。
考试结束，林小麦是最后一个交卷的。吴老师收卷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李梦琪在门口等她，"难不难？"
"挺难的..."林小麦擦了擦手心的汗，"但我尽力了。"
一周后，成绩公布。林小麦挤在公告栏前，从第一名开始往下找。
"第三名，林小麦，高一三班。"
"我进了！"她喃喃自语，周围同学的欢呼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恭喜啊！"张浩不情不愿地说，"没想到你真行..."
李梦琪一把抱住她："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吴老师走过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准备一下，下个月去省城参加决赛。"
"省...省城？"林小麦结巴了，"就我一个人？"
"我带队。"吴老师拍拍她的肩，"别紧张，就当去见见世面。"
回宿舍的路上，林小麦的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她迫不及待想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想告诉村里的孩子们，想告诉周春梅...
"等等！"李梦琪突然拉住她，"去省城要钱吧？你有吗？"
林小麦的笑容僵住了。是啊，路费、住宿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我回家想办法..."
"别想了！"李梦琪大手一挥，"我爸认识组委会的人，说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
林小麦的眼眶一下子热了："梦琪...谢谢你..."
"谢什么！"李梦琪搂住她的肩膀，"等你拿了奖，记得请我吃大餐！"
那天晚上，林小麦给家里写了封信，告诉父母她要去省城比赛的好消息。她没有提费用的事，只是说学校会帮忙。
回信很快来了，是母亲托人捎来的。信里夹着五十元钱和一句话："全村人都为你骄傲。钱不多，先拿着。"
林小麦捏着那五十元钱，想起家里为爷爷治病欠的债，想起父亲粗糙的双手，想起母亲卖掉的那对银镯子...
她擦干眼泪，把钱小心地夹在书本里。这笔钱，她一分都不会花。她要让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不仅能去省城，还能靠自己的本事赢得荣誉。
"省城是什么样子呢？"晚上，林小麦问李梦琪。
"高楼大厦！霓虹灯！还有麦当劳！"李梦琪兴奋地说，"对了，你一定要去省图书馆看看，比咱们学校大十倍！"
林小麦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繁华的世界。那将是"山卡卡"来的她，从未见过的天地。
但此刻，她心中最清晰的画面，却是村里孩子们求知的眼神，和周春梅那句"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