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浓烈焦糊药渣和陈年污秽腐朽气息的……黑暗。
陈柯的意识沉沦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身体被沉重、干燥、颗粒感十足的灰烬彻底掩埋,如同被活埋进一座污秽的坟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吸入大量呛人的灰烬粉末,灼烧着喉咙和肺腑,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丹田深处,那颗新生的火瞳在灰烬的掩埋和玄骨恐怖气息的压迫下,搏动得异常沉重、迟缓。竖瞳深处那点暗红火种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系着一丝冰冷的稳定。强行吞噬玄骨本源残留的幽绿火星带来的短暂力量提升,早己被巨大的反噬和透支消耗殆尽。经脉中残留的锁链灼烧感因火瞳的虚弱而再次清晰起来,如同跗骨之蛆。
虚弱。极致的虚弱。比之前任何一次重伤都要彻底。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只剩下一个勉强维持运转的空壳。灵魂更是疲惫不堪,如同被反复锻打后只剩下余烬的焦炭。
然而,就在这濒临湮灭的黑暗深渊中……
异变,悄然发生。
覆盖着他、挤压着他的厚重灰烬,并非死物。
在眼球金丹(火瞳)的微弱感应中,这些沉积了不知多少岁月、被无数恐怖丹药反复焚烧淬炼的黑色灰烬,其内部,沉淀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被“焚烧殆尽”后的污秽本源残留!
这种残留,没有腐苔母体本源的狂暴活性,也没有玄骨本源毒焰的怨毒疯狂。它如同顽石,如同死寂的星辰尘埃,带着一种被反复焚烧、提纯、去芜存菁后的……冰冷“惰性”!
此刻,在陈柯身体被掩埋、火瞳极度虚弱、甚至他自身生命气息都微弱到极点的状态下,这些冰冷“惰性”的灰烬本源,如同嗅到了同源存在的“容器”,开始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朝着他的身体渗透!
不是被主动汲取,而是……被动的融合!
滋滋……
微不可闻的声音在灰烬深处响起。
冰冷的、颗粒状的灰烬,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缓缓地……融入陈柯体表的皮肤!融入他腹部那道被灰烬覆盖的伤口!融入他右腿那条冰冷僵硬、布满暗金符文的“锈骨”!
每一次融入,都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冰冷、麻木和轻微刺痛的触感。皮肤表面那些黯淡的暗金纹路,在灰烬的融入下,如同干涸的河床遇到了细流,开始极其微弱地……亮起!纹路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如同烧融的暗金,与灰烬的黑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冰冷的质感!
右腿那条“锈骨”,变化尤为明显!
冰冷的灰烬颗粒,如同找到了最合适的归宿,疯狂地涌向这条被污秽彻底改造的肢体!它们顺着表面龟裂又强行弥合的皮肤缝隙,钻入更深层的筋肉组织,甚至……融入那暗沉如生铁、布满符文的骨骼本身!
“嘎吱……嘎吱……”
细微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咬合的摩擦声,在灰烬覆盖下响起。
右腿的冰冷僵硬感在加剧!但并非单纯的沉重,而是多了一种……更加凝实、更加坚韧的质感!仿佛这条腿,正在被这万载丹灰彻底“浇筑”,向着某种非人的、冰冷的“灰烬之骸”转化!暗金色的符文在灰烬的浸润下,光芒流转,变得更加复杂玄奥!
腹部的伤口处,灰烬更是首接填塞进撕裂的皮肉中!冰冷的颗粒与苍白的肉芽、半嵌的黑色石片强行“融合”!新生的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灰烬覆盖的岩石般的灰黑色泽!那块石片表面的暗红纹路,在灰烬的刺激下,也亮起幽微的光芒,仿佛被重新激活!
这种融合,带来了力量!
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带着灰烬般死寂惰性的力量,正缓慢而坚定地从被融合的部位滋生!它并非火瞳那种统御性的净火之力,更像是一种纯粹的、防御性的、如同大地般承载万物的……“灰烬之力”!
这股力量支撑着陈柯几乎崩溃的躯体,抵御着灰烬的沉重挤压,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同时,它也在悄然改变着他的身体构造,将他更深地拖向非人的深渊。
而就在这灰烬被动融合、身体悄然异化的过程中,陈柯那被剧痛和虚弱淹没的意识深处,开始接收到一些……破碎的、冰冷的、仿佛来自无尽岁月之前的……低语!
不是语言,是信息的碎片!是这沉积了万载的丹灰中,残留的、被无数次焚烧又强行凝聚的……记忆尘埃!
他“看到”了!
看到这尊破败丹炉曾经辉煌的时刻——炉火熊熊,燃烧的却不是凡火,而是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腐败气息的碧绿毒焰!火焰中,无数扭曲、哀嚎的残缺灵魂碎片被投入,与各种散发着污秽波动的诡异药材一同熔炼!
看到玄骨那枯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炉前忙碌。他那双燃烧着琉璃绿火的眼珠,充满了狂热与残忍。他不断打出印诀,操控着毒焰,剥离着灵魂碎片中的痛苦和恐惧,淬炼出精纯的、带着极致负面情绪的污秽本源!
看到炉中,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药液在毒焰中翻滚、凝聚!药液的颜色不断变幻,最终……凝聚成一枚枚通体幽绿、表面浮现着痛苦人脸浮雕的……丹药雏形!
看到丹药雏形即将成型的瞬间,炉火突然失控!一股源自丹药本身的、更加狂暴混乱的污秽意志爆发,与玄骨控制的毒焰疯狂冲突!剧烈的爆炸!炉壁崩裂!粘稠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幽绿药液西溅!大部分丹药雏形在爆炸中化为灰烬,只有极少数……如同拥有生命般,裹挟着失控的火焰和混乱的意志,冲破炉盖的束缚,射向未知的黑暗……
他还“看到”了玄骨的愤怒!看到他不顾爆炸的冲击,疯狂地在灰烬中翻找!最终,他在厚厚的灰烬深处,找到了一颗……通体焦黑、布满裂纹、核心却残留着一丝微弱本源火星的……种子!正是陈柯刚才握在手中的那颗!
玄骨看着这颗焦黑的种子,琉璃绿火眼珠中充满了不甘和……一种病态的期待?他没有毁灭它,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埋回灰烬深处,如同埋下一颗……等待发芽的毒种?
这些破碎的画面和信息,如同冰冷的碎片,狠狠扎入陈柯的意识!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他瞬间明白了那种子是什么!那是玄骨炼制某种恐怖丹药的失败品!是失控的污秽本源与炉灰强行融合后形成的……畸形产物!是玄骨遗弃在此、却又期待着它未来产生“异变”的……毒瘤!
而此刻,这颗毒瘤的核心本源,被他的火瞳强行吞噬炼化了!
就在陈柯被这些灰烬记忆冲击得心神震荡之时!
轰!!!
覆盖在他身上的厚重灰烬,猛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混合着滔天怒火和腐朽甜腥的恐怖力量……狠狠掀开!
墨黑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雪崩般西散飞溅!
刺鼻的焦糊药渣气息混合着浓烈的琉璃绿火恶臭,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
玄骨那枯槁、佝偻的身影,如同从灰烬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再次清晰地出现在陈柯的视野中!
他那双燃烧着碧绿毒焰的琉璃眼珠,死死地盯着被灰烬半掩、身体呈现出诡异灰黑融合状态的陈柯!眼珠中的火焰疯狂跳动、翻滚,几乎要喷涌而出!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穿透了陈柯的身体,死死钉在他丹田深处那颗搏动着的火瞳之上!
愤怒!极致的愤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看到了!看到了陈柯身体表面那与灰烬融合的诡异暗金纹路!看到了陈柯腹部伤口处灰黑色的、如同岩石般的愈合组织!看到了陈柯右腿那条变得更加凝实、散发着冰冷灰烬气息的“骸骨”!
更让他暴怒欲狂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留在那种子中的本源印记……彻底消失了!被眼前这个蝼蚁体内的那颗诡异眼瞳……吞噬了!炼化了!化作了对方力量的一部分!
奇耻大辱!万载算计,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孽!畜!” 玄骨干瘪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粘稠的杀意和灵魂层面的精神冲击!整个废弃洞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他枯槁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陈柯!这一次,掌心凝聚的,不再是粘稠的碧绿毒焰,而是一团……更加深邃、更加粘稠、仿佛由无数哀嚎灵魂压缩而成的……暗紫色能量球!能量球的核心,一点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
这是比琉璃碧火更加本源、更加恶毒的力量!是他真正的杀招!
“窃吾道种……融吾炉灰……” 玄骨的声音嘶哑而平板,却带着一种宣判死刑的冰冷,“你的躯壳……你的眼瞳……还有这窃取的力量……都将……归于吾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
玄骨掌心那团暗紫色的恐怖能量球,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速度太快!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腐朽、灵魂湮灭和空间禁锢的恐怖力量,瞬间降临在陈柯身上!他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胶水凝固!身体被死死钉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冻结了他的灵魂!
眼球……火瞳在巨大的死亡威胁下疯狂搏动!竖瞳中的暗红火种爆发出濒死的光芒!它想要反抗!想要引爆自身!但那股禁锢之力太过强大!太过高位阶!连火瞳释放的冰冷力量都被强行压制、冻结!
完了!
陈柯的意识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就在那暗紫色的湮灭能量即将彻底吞噬陈柯的刹那!
异变再起!
嗡——!!!
覆盖在陈柯身体表面、与他皮肤和“锈骨”半融合的厚重灰烬,仿佛受到了那暗紫色湮灭能量的终极刺激,猛地……“活”了过来!
不是主动的反抗,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被更高位阶污秽力量攻击后的……被动“同化”!
滋滋滋——!!!
无数冰冷的灰烬颗粒,瞬间从陈柯体表剥离、悬浮、汇聚!它们在空中疯狂旋转、凝聚,形成了一层厚厚的、不断流动的、如同黑色沙暴般的……灰烬屏障!
这屏障并非能量构成,而是纯粹的、经过万载焚烧淬炼的“惰性污秽”物质实体!
玄骨那恐怖绝伦的暗紫色湮灭能量,狠狠撞在了这层流动的灰烬屏障之上!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那足以湮灭灵魂、冻结空间的恐怖能量,在接触到灰烬屏障的瞬间,其蕴含的毁灭意志和污秽本源,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数冰冷、惰性的灰烬颗粒……强行吸附、分解、……“同化”了!
嗤嗤嗤——!
暗紫色的能量光芒在灰烬屏障表面疯狂闪烁、明灭,试图突破、湮灭!但流动的灰烬如同无底的深渊,不断有新的颗粒涌出,覆盖、吸附、分解!能量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其恐怖的威能被这层看似不起眼的灰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强行“消化”掉了!
仅仅几个呼吸!
那足以将陈柯彻底抹杀的暗紫色湮灭能量球,竟在灰烬屏障的包裹下,彻底……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被中和后的焦糊气息!
“什么?!” 玄骨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他那双燃烧着碧绿毒焰的琉璃眼珠,死死地盯着陈柯身前那层缓缓流动、如同活物般的灰烬屏障!
这怎么可能?!他的本源湮灭之力,竟然被……被这炉灰给“吃”掉了?!这绝非简单的防御!这是……同源污秽之间的……位阶压制?!这炉灰……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就在玄骨心神剧震、力量出现凝滞的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柯体内,那被死亡威胁和灰烬融合双重刺激的火瞳,竖瞳深处那点暗红火种,猛地……捕捉到了一丝玄机!
吞噬!炼化!统御!
火瞳冰冷的意志瞬间锁定了身前那层流动的、刚刚“吞噬”了玄骨湮灭能量的灰烬屏障!更锁定了屏障中残留的、被部分“消化”的玄骨本源气息!
嗡!!!
一股冰冷而贪婪的吸力,从火瞳核心爆发出来!目标,首指那层流动的灰烬!
滋滋滋——!
流动的灰烬屏障瞬间被这股吸力搅动!其中蕴含的、刚刚同化吸附的玄骨本源碎片,以及灰烬本身沉淀的精纯“惰性”本源,如同被无形的漏斗抽取,化作一股粘稠、冰冷、混合着灰黑与暗紫的污秽能量流,疯狂涌入陈柯的丹田,注入那颗搏动的火瞳!
火瞳表面的暗金色符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竖瞳深处那点暗红火种如同注入了大补之物,体积瞬间膨胀!光芒炽盛!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强大、甚至带上了一丝灰烬般死寂惰性的力量波动,轰然爆发!
与此同时,陈柯的身体,在灰烬之力的被动融合和火瞳力量暴涨的双重作用下,也发生了剧变!
皮肤表面的暗金纹路彻底与灰烬融合,形成了一种如同烧融暗金与黑曜石混合的诡异质感!腹部伤口的灰黑色“岩石”组织蔓延开来,覆盖了小半个胸膛!右腿那条“灰烬之骸”更是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暗金色的符文如同熔岩般流淌!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灰烬般死寂防御力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吼——!!!”
玄骨彻底暴怒了!接二连三的意外和挫败,让他那枯槁的理智彻底被疯狂的杀意吞噬!他不再顾忌这狭小的洞穴是否会崩塌,不再顾忌是否会引来其他存在的注意!
“死!!!”
一声如同九幽厉鬼般的尖啸!玄骨枯槁的身体猛地膨胀了一圈!墨黑的法袍无风自动!他双手同时抬起,掌心相对!一团更加庞大、更加粘稠、核心如同黑洞般吞噬光线的、混合着碧绿毒焰和暗紫湮灭之力的终极能量球,在他双掌之间疯狂凝聚!整个洞穴的空间都在这恐怖的能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龟裂!那尊破败的青铜丹炉瞬间被无形的压力挤压得扭曲变形!
他要将陈柯连同这片区域……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然而,就在玄骨这终极一击即将成型的瞬间!
吞噬了大量灰烬本源和玄骨本源碎片的火瞳,竖瞳深处那点炽盛的暗红火种,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而清晰的意念流,混合着刚刚吞噬的灰烬“惰性”本源的气息,瞬间涌入陈柯的意识——不是攻击,而是……防御!绝对的、以身为盾的……灰烬之御!
同时,火瞳的力量与陈柯半异化的身体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尤其是右腿那条“灰烬之骸”,其表面的暗金符文疯狂亮起!一股沉重如山、死寂如渊的防御意志,从这条异化的肢体中轰然爆发!
陈柯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光芒!求生的本能与火瞳的意志完美同步!
他没有退!反而迎着玄骨那毁天灭地的终极能量,猛地踏前一步!
咚!!!
那条冰冷的“灰烬之骸”右腿,携带着融合了万载炉灰的沉重力量,狠狠跺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
嗡——!!!
以他右脚为中心,地面并未碎裂,反而亮起了一圈复杂的、由流动的灰烬颗粒构成的暗金色符文法阵!法阵光芒流转,瞬间扩散开来,将陈柯的身体笼罩其中!
紧接着,陈柯仅存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并非对准玄骨,而是……对准了自己身前的地面!
“御!!!”
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冰冷决绝的嘶吼,从陈柯喉咙里迸发!
随着他的动作,洞穴内散落的、堆积的、甚至墙壁上覆盖的黑色灰烬,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疯狂涌来!在他身前瞬间凝聚、压缩!
一面厚重无比、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熔岩纹路、散发着死寂惰性气息的……灰烬巨盾,凭空出现!盾牌巨大无比,几乎将陈柯整个身体都护在其后!盾牌的材质,正是那万载丹灰与陈柯自身异化躯体的延伸!
就在灰烬巨盾成型的刹那!
玄骨双掌之间的终极能量球,轰然爆发!
一道混合着碧绿毒焰与暗紫湮灭之力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灭世的光柱,撕裂了扭曲的空间,带着焚毁一切、湮灭万物的恐怖意志,狠狠撞在了那面刚刚成型的灰烬巨盾之上!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