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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像一块洗得发白的蓝棉布，松松垮垮地罩在校园上空。阳光透过教室玻璃窗，在课桌上铺开懒洋洋的光斑。粉笔灰在光束里缓慢浮动，像一群困倦的浮游生物。偶尔有麻雀落在窗台，啄食几粒不知谁撒的面包屑，又扑棱棱飞走。
林小满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肘压着物理竞赛报名表。表格己经填好了，字迹工整，边角平整，看不出曾被踩踏的痕迹。阳光晒得纸面微微发烫，墨水的味道混合着木质课桌被烘烤后的干燥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她的目光落在隔壁桌面上。陈然的笔袋敞开着，露出几支削得整齐的铅笔和那支总被他转着玩的银色钢笔。桌角放着图书馆那只透明玻璃风铃，内壁的金色蘑菇图案在阳光下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没有药盒。那个深蓝色的、沉默的小盒子，不知何时被他收起来了。
一切如常。
平静得仿佛那个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下午从未存在过。
林小满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着报名表边缘。那天在闪电强光下看到的、抽屉深处那张泛黄的纸，那些冰冷的印刷体数字，像一场高烧时的噩梦，随着体温恢复正常而变得模糊不清。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眼花产生的幻觉。
毕竟，怎么可能呢？
那种荒谬的事情……
她摇摇头，像是要把最后一丝疑虑也甩出去。窗外的麻雀又飞回来了，这次停在窗台更近的位置，歪着脑袋看她，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看什么？”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小满猛地抬头，正对上陈然微微俯身的姿势。他逆着光，碎发边缘被阳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狐狸般的笑意。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柠檬茶，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滑。
“没、没什么。”林小满下意识坐首了身体，手指蜷缩起来，在报名表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折痕。
陈然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随手将一瓶柠檬茶放在她桌上。冰凉的瓶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给你的。”他晃了晃自己那瓶，“冰的。”
林小满盯着那瓶柠檬茶。透明的塑料瓶里，淡黄色的液体微微晃动，一片薄薄的柠檬悬浮其中，像被封存的夏日标本。瓶身的水珠滚落，在桌面上汇成一小片水渍。
“谢谢。”她小声说，指尖碰了碰瓶子，立刻被冰凉的触感激得缩了一下。
陈然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桌角风铃里的金色蘑菇挂坠，在阳光下轻轻摇晃，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小满悄悄抬眼，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段有着淡白色月牙疤痕的小臂。阳光透过布料，隐约勾勒出他挺拔的肩背线条。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普通。
一个普通的、受欢迎的、偶尔有点恶劣的优等生。
不是什么……
不是那种……
她猛地掐断思绪，拧开柠檬茶的瓶盖。清凉的酸甜气息立刻涌上来，冲散了脑海里最后一丝阴霾。
陈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冲她挑了挑眉：“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林小满慌忙低头，灌了一大口柠檬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她眼眶微微发酸。
陈然轻笑一声，转回去继续翻他的物理书。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手指在书页间滑动，偶尔停下来在草稿纸上写几笔算式，动作流畅自然。
一切如常。
平静得让人心慌。
林小满的视线不自觉地滑向他的抽屉。那个半开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几本书的轮廓。没有泛黄的纸张，没有诡异的数字，只有普通的学习用品，和其他同学的抽屉没什么两样。
也许真的是幻觉吧。
或者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头继续填写报名表的最后几栏。笔尖在纸面上沙沙滑动，声音规律得几乎催眠。
窗外的麻雀飞走了，带起一阵细小的风。风铃里的蘑菇挂坠又晃动起来，在阳光下划出金色的弧线。
陈然突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
林小满的笔尖一顿。
他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小纸包，递过来：“这个给你。”
纸包是用普通的笔记本纸折成的，方方正正，边缘整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林小满迟疑地接过，纸包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她抬头看向陈然，后者只是耸耸肩，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期待。
“现在打开？”她小声问。
陈然摇摇头：“回去再看。”他的眼神里有种微妙的光，像是藏了个有趣的秘密，“记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林小满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她捏了捏纸包，还是摸不出里面是什么。薄薄的纸张下面，似乎只有空气，或者……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她忍不住问。
陈然笑得更深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你猜？”
又是这样。林小满撇撇嘴，把纸包小心地塞进书包夹层。指尖传来纸张轻微的脆响，像一声几不可闻的笑。
阳光依旧温暖，风铃轻轻摇晃。
抽屉安静地半开着，里面藏着什么或不藏着什么，似乎都不再重要。
至少此刻，在这个平静得近乎慵懒的午后，一切都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