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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馆的穹顶像倒扣的星空碗，幽蓝的微光在圆弧形墙壁上缓缓流淌。林小满的指尖触碰到座椅扶手，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想起陈然抽屉里那个深蓝色的药盒。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陈然正仰着头，喉结在幽暗光线中勾勒出清晰的弧度，睫毛盛着投影仪洒落的星辉。
"猎户座腰带。"他突然侧过脸，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林小满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三颗虚拟星辰在穹顶亮起，连成一道倾斜的首线。陈然的手腕悬在她眼前，表面淡青色的血管在蓝光下若隐若现，月牙形的疤痕像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
讲解员的电子音在黑暗中回荡："这三颗恒星距离地球分别有800、2000和1200光年......"
林小满的呼吸突然滞住。光年。时间与距离的复合单位。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挎包带子，那里藏着那颗刻着2035.7.16的纽扣。八百光年意味着此刻看到的星光，是公元1223年发出的——十字军东征的年代，陈然抽屉里那张泛黄病历上的日期，会不会也像这样......
"呼吸。"陈然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绷紧的手背，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你憋气超过西十秒了。"他的拇指在她虎口处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像在调试某种精密仪器的旋钮。
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的肺部正灼烧般疼痛。她猛地吸气，鼻腔里涌入陈然袖口飘来的松木气息，混着天文馆特有的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投影的银河在头顶旋转，英仙座的流星雨开始虚拟坠落，光点拖曳着尾迹划过陈然的瞳孔，在他眼里映出转瞬即逝的光斑。
"小时候，"陈然的声音忽然放得很低，几乎融在背景音乐里，"我总以为抓住星光就能穿越时间。"他的小指勾住林小满的指尖，在星群最密集的瞬间，"现在知道，看见的每一束光都是过去的遗物。"
林小满的脊椎窜过一阵细小的战栗。她看着仙女座星云在陈然脸上投下淡紫色的光晕，想起物理课本上写的"仙女座正在以每秒300公里的速度向我们奔来"。某种难以名状的冲动促使她翻转手腕，将陈然的手掌压在了座椅扶手上。他的脉搏在她掌心下跳动，频率比投影仪切换星座的速度稍快。
"那个......"她张了张嘴，声音却被突然响起的穹顶广播淹没。人造极光开始在天幕上流动，观众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绿莹莹的光瀑里，陈然突然倾身靠近，鼻尖几乎擦过她的鬓角。
"散场后，"他的气息染上星云的冷调，"带你去个地方。"
天文馆的应急灯在退场时亮起，陈然的外套袖口勾住了林小满的发圈。他低头解开发丝的动作很慢，指尖缠绕着栗色的长发，像在测量某种宇宙常数。走廊的星空纪念品商店亮如白昼，林小满在星座水晶球前驻足时，陈然己经拿着两支星星糖回来，糖棍上粘着猎户座的贴纸。
"这边。"他领着她拐进消防通道。铁门关上的瞬间，城市喧嚣像被按了静音键。螺旋楼梯的墙壁上涂着荧光星图，陈然的白球鞋踩在台阶上几乎没有声响。林小满数到第147级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天文馆废弃的屋顶观测台，锈蚀的望远镜支架上缠着早己枯萎的藤蔓。
陈然从背包里取出折叠坐垫铺在水泥台上，变魔术般掏出保温杯和小纸盒。杯子里是热可可，纸盒里躺着三块做成行星形状的饼干。"木星有红莓夹心，"他掰开饼干，果酱像岩浆般渗出，"土星环是白巧克力。"
林小满接过饼干时，指尖沾到了他手上的糖霜。暮色正在城市天际线蔓延，远处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将夕阳折射成破碎的金箔。陈然忽然指向逐渐显影的夜空："看，真正的猎户座。"
在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里，那只是几粒模糊的光点。但林小满突然发现陈然在看的不是星空——他的目光落在她映着星光的眼睛里，像在凝视某个遥远的星系。保温杯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林小满。"陈然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比平时低沉，"如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保温杯上的闪电贴纸，"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
观测台的门突然被风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楼下传来保安的手电筒光束，陈然的话戛然而止。他迅速收起保温杯，在保安的脚步声逼近时拉着林小满躲进阴影里。她的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陈然的手掌垫在她脑后，两人近得能数清彼此睫毛的颤动。
保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然却没有移开，他的目光落在林小满嘴角的饼干屑上，呼吸明显乱了节奏。远处某栋大楼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逆光中他的轮廓边缘泛起模糊的毛边，像老照片里即将消散的影像。
"该回去了。"他最终只是轻轻抹去她唇边的碎屑，指尖的温度转瞬即逝。下楼时陈然走在前面，背影被楼梯间的应急灯拉得很长。林小满看着他的影子覆上自己的脚尖，忽然想起那颗纽扣上的日期——2035年7月16日，某个尚未到来的夏日。
天文馆门口的银杏树下，陈然把星空图谱塞进她包里。"第87页，"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叶，"有答案。"夜风掀起书页一角，林小满隐约看见自己曾经在借阅卡上留下的铅笔痕迹——那是半年前，她在陈然名字旁边画的一颗小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