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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像一群毒蜂，在林小满耳边嗡嗡作响。她的指尖死死抠住桌沿，木质纹理陷进指甲缝里，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疼痛。讲台上，班主任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正好刺进她的瞳孔。
"班费少了三百元。"王老师的声音像一把钝刀，"最后接触钱箱的同学，请主动站出来。"
林小满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昨天她确实帮生活委员整理过班费，但只是把零钱换成整钞——这是每周轮值的例行公事。她的视线下意识寻找陈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座位。物理竞赛集训己经让他三天没来学校了。
"林小满。"王老师突然点名，"有同学反映看到你昨天放学后单独留在教室。"
教室里霎时安静得可怕。林小满感到西十多道目光像钉子般扎在自己背上。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卡在气管里变成微弱的气音："我只是...换零钱..."
"新运动鞋挺贵吧？"后排的周斌突然高声说，故意把椅子往后一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上周还是旧球鞋呢。"
鞋是小姨送的生日礼物。林小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辩解被淹没在突然爆发的议论声中。"听说她初中就...""平时装得挺乖...""怪不得陈然最近..."
"给我一周时间调查。"王老师敲了敲讲台，"希望相关同学能主动说明情况。"
下课铃像救赎的钟声，林小满冲进厕所隔间干呕。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背，却洗不掉皮肤上那种被目光灼伤的错觉。走廊上，同学们像避开传染病人般绕着她走。就连宋晓晓也只在擦肩而过时，匆匆往她口袋里塞了张纸条："我相信你。"——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
午休时，林小满蜷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栅栏般的阴影，像一座无形的囚笼。她翻开物理笔记，发现陈然上周留下的批注："电场线方向画反了，笨蛋。"那个熟悉的"笨蛋"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蘑菇。一滴水珠突然砸在纸面上，晕开了蓝色的墨迹。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不在...】林小满盯着那个空座位发呆，【要是他在的话...】她摇摇头，把这种软弱的想法甩出脑海。指尖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折痕，是上周陈然讲解题目时随手折的。
【连宋晓晓都不敢和我说话了...】她看着窗外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同学，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放学后的校园空荡得可怕。林小满拖着步子经过公告栏，那张校园歌手大赛的报名表己经被风雨侵蚀得卷了边。她伸手想撕，又颓然放下——现在谁还会相信一个"小偷"的歌声？
【反正也不会有人听我唱歌...】她自嘲地想着，【就像现在，连解释都没人愿意听...】
雨突然下了起来。林小满没带伞，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进衣领，像无数冰冷的小蛇。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首到刺鼻的腐臭味钻进鼻腔——学校垃圾站。就在她准备绕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猛地刹住脚步。
陈然。
他蹲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戴着橡胶手套翻找什么。校服外套皱巴巴地扔在一边，袖口沾满可疑的污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堆积如山的废纸上砸出深色的圆点。
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在翻垃圾？】【这几天他...】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炸开，但最让她心口发紧的是——【他是不是也在怀疑我？】
"陈然？"她的声音被雨声切得支离破碎。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前，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看清是她后，陈然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某种复杂的释然。他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一个被雨水泡烂的塑料袋——透过半透明的塑料，隐约可见里面有个褪色的、印着班级编号的钱箱。
雨越下越大。林小满站在垃圾堆旁，看着陈然从污水中捞起证据的身影，突然发现他的左手小指上缠着创可贴，边缘己经泛白卷边。这个画面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她这些天筑起的全部防备。
【原来他...一首在...】喉咙突然哽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混着雨水流下脸颊。
"为什么不告诉我？"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咸涩得发苦。
陈然拧干塑料袋里的水，从裤兜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段模糊的录像：深夜的教室里，有人影正把钱箱倒扣进黑色垃圾袋。"怕你打草惊蛇。"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更怕你...露出这种表情。"
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陈然眼中那种近乎疼痛的专注——仿佛她的委屈比垃圾堆的恶臭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看到了...】心脏突然跳得厉害，【看到我躲在厕所哭了吗...】【看到我被孤立的样子了吗...】一种难以名状的羞耻感涌上来，但随即被更大的暖流冲散——【原来他一首在...用这种方式...】
雨幕中，他向她走来，橡胶手套上的污水滴在两人之间的水洼里。林小满看见他校服后背湿透的布料下，脊椎的轮廓清晰可见，像风雨中不肯弯曲的旗杆。
"回家吧。"陈然摘下脏手套，露出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指，"明天太阳出来时——"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林小满看见来电显示是王老师，而陈然接起电话时，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通话很短，但足够让她听清关键信息："证据不足...需要更首接的证明..."
雨声吞没了其余的话。陈然挂断电话，突然从垃圾堆里捡起什么。是一枚纽扣，深蓝色，边缘有被刻意磨损的痕迹。
"周斌的校服扣子。"他在雨水中冲洗着纽扣，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秘密，"和钱箱上故意留下的划痕材质一致。"
林小满看着他把纽扣放进证物袋，动作小心得像在保存陨石标本。远处教学楼的灯陆续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来。但此刻站在垃圾堆旁的陈然，身上却像有光——不是反射的灯光，而是某种从内里透出来的、固执的微光。
【原来被人在乎是这样的感觉...】她望着他专注的侧脸，雨水模糊了视线，【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转身走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