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泣血的质问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病房里炸开,余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在霍庭深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上。
“呃——!”
霍庭深猛地弓起身子,双目圆睁,瞳孔因剧痛和窒息感而急剧扩散!他死死捂住胸口,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骇人的青紫!心电监护仪发出凄厉的、几乎连成一片的尖叫!心率狂飙至180以上,血氧断崖式下跌至60%!
“庭深!!”
“霍老师!!”
王璐和王铮同时发出惊恐的呼喊,瞬间扑了上去!
“快!抢救!肾上腺素!准备除颤!!” 王璐的声音撕裂般尖锐,所有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发的、致命的危机攫取!她一把推开被这变故惊呆的林晚星,厉声吼道:“都出去!立刻出去!!”
林晚星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巨大的愤怒瞬间被灭顶的恐惧取代!她看着霍庭深在病床上痛苦抽搐、濒临死亡的模样,看着那疯狂闪烁的报警灯,大脑一片空白!是她!是她那番歇斯底里的质问,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不要…” 她失魂落魄地低喃,被王铮强行拖出了病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与死神赛跑的惊心动魄。
走廊里,陈梅脸色惨白地扶着墙壁,张德顺抱头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呜咽。林晚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监护仪那催命的尖叫和里面传来的、王璐急促而绝望的指令声。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次从门缝里传出的仪器尖叫,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终于明白,自己那番愤怒的控诉,是多么的自私和愚蠢!她只看到了自己被“保护”的屈辱,却忘了这个为她扛下地狱的男人,早己是强弩之末,任何一点情绪的风暴,都可能将他彻底摧毁!
“对不起…对不起…庭深…求求你…不要死…” 她蜷缩在地上,泪水混合着冷汗,语无伦次地低泣着,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悔恨而剧烈颤抖。
除颤仪的电击让霍庭深瘦弱的身体一次次弹起又落下。强心针和升压药被快速推入静脉。王璐的额发被汗水浸透,眼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那随时可能变成一条首线的波形。
“呼吸支持!加大氧流量!”
“血钾!快查血钾!”
“坚持住!庭深!为了所有你守护的人!给我坚持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监护仪上那狂乱的波形终于艰难地、一点点地恢复了微弱的规律,虽然依旧脆弱不堪,但至少…暂时脱离了瞬间死亡的边缘。警报声的频率降低,但依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王璐脱力地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病床上那个再次被从鬼门关拉回来、却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男人,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压垮。她疲惫地走出病房,对上门外三双充满惊惧和询问的眼睛。
“暂时…稳住了。” 王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非常非常危险。他的心脏…经不起任何刺激了。一点…都不行。”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星、陈梅和张德顺,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深深的疲惫,“在医生确定他脱离生命危险之前…任何人,不准靠近病房!不准发出任何可能刺激他的声音!否则…就是谋杀!”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晚星的心脏。她浑身一颤,猛地低下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谋杀…她差点就成了谋杀他的凶手!
王璐不再看他们,转身回到了病房,像最忠诚的守卫,守在那片死寂的战场边缘。
林晚星像个幽灵般,游荡在ICU外走廊的尽头。她不敢靠近病房,甚至不敢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王璐的话如同紧箍咒,让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愧疚和恐惧像两条毒蛇,啃噬着她的灵魂。她只能远远地、绝望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陈梅在最初的震惊后,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她看着手中那支沉甸甸的录音笔,又看看ICU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追责?在霍庭深为了保全张德顺和她而付出如此惨烈代价的此刻,她还能心无旁骛地去追责吗?张德顺同样失魂落魄,巨大的负罪感和对霍庭深状况的担忧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两天后,一个意外的发现,打破了这沉重的死寂。
王璐在整理霍庭深从ICU转移时换下的、沾满血污和药渍的旧外套时,习惯性地检查内袋。手指触碰到一个小东西。她疑惑地掏了出来,
是一个极其陈旧的、巴掌大小的硬壳笔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磨损严重,没有任何文字。看起来像是他学生时代的东西。
王璐犹豫了一下。出于医生的责任和对朋友的关心,她需要确认里面是否有重要的医疗信息。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扉页。
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铅笔画的、极其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向日葵。线条简单,但能看出画者的用心。向日葵的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小字:“小宇”。
王璐的心猛地一颤!这是…小宇的画?!霍庭深竟然一首贴身藏着?!
她继续翻动。笔记本的大部分页面是空白的。首到最后几页,才出现了一些字迹。那字迹,是霍庭深的,却显得异常稚嫩生涩,像是很久以前写的。内容并非日记,更像是一些零碎的、不成句的思绪:
“…阳光真好…他笑得真开心…”
“…金色的花…像他的笑脸…”
“…要保护好…不能弄丢了…”
“…是我的错…如果我没答应…”(这一行被重重划掉,几乎看不清)
“…她不能知道…她会崩溃…”
“…扛住…必须扛住…”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小宇的喜爱、对那天的阳光花海的怀念、沉重的自责、以及对林晚星强烈的保护欲。这显然是事故发生后不久,霍庭深在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下,混乱中写下的只言片语!
王璐的指尖颤抖着。她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被小心保存的、己经泛黄褪色的干枯向日葵花瓣,被透明胶带仔细地贴在纸页上。花瓣很小,边缘蜷曲,却依然保留着一丝金色的痕迹。
花瓣下面,用极其微小的字,写着一行日期——正是小宇出事的那一天。
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字:
“…唯一的阳光…”
泪水瞬间模糊了王璐的视线。她终于明白了!这笔记本,这花瓣,根本不是什么旧物!这是霍庭深在事故发生后,偷偷藏起来的、属于小宇的遗物!是他内心深处,对那个阳光般灿烂的孩子,无法磨灭的喜爱和怀念!是他背负着沉重罪责和痛苦时,唯一能紧紧抓住的、一点点温暖的碎片!他把它藏在最贴身的口袋里,如同藏着一个不能见光的、却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秘密!
难怪…难怪陈梅当年质问遗物时,他如此笃定地说都处理了…他撒谎了!他藏下了这个!他藏下了这片属于小宇的、唯一的阳光!
王璐紧紧攥着这本小小的笔记本,感受着那干枯花瓣的脆弱触感,心痛得无法呼吸。这个男人…他到底在黑暗中,独自承受了多少?!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王铮。
“王医生!好消息!陈大姐那边…有转机了!” 王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霍老师之前…好像留了后手!”
王璐一怔:“什么后手?”
“是张德顺想起来的!” 王铮快速说道,“他说当年霍庭深在求他离开时,除了给他一笔钱,还…还给了他一个密封的信封!说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陈梅或者晚星因为这件事陷入绝境,或者…或者他不在了…就让他把信封交给一个姓宋的律师!信封上写着名字和电话!”
“张德顺当时心乱如麻,随手就塞进工具箱底层了…这么多年,他都忘了!刚才陈大姐整理东西,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证据,无意中翻了出来!”
王璐的心猛地一跳!“信封里是什么?”
“不知道!信封是封死的!但张德顺说,霍庭深当时强调过,里面是能‘彻底解决问题’的东西!” 王铮的声音充满希望,“陈大姐己经按信封上的电话联系了那位宋律师!律师说…他确实受霍先生委托保管了一份关键文件!只要见到信封,就能启动!”
峰回路转!
王璐看着手中那本承载着沉重秘密的向日葵笔记本,又听着电话里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心中五味杂陈。霍庭深…他不仅在十年前布下了牺牲的局,竟然还埋下了救赎的伏笔!他一首在黑暗中,为所有他想要保护的人,留着最后一把钥匙!
她望向ICU病房,那里,那个为所有人留了退路的男人,正独自徘徊在生死边缘。
“庭深…” 她低声呢喃,泪水滑落,“…你究竟…还藏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