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灵魂?”柳琼笑了,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我有。谁没有灵魂呢?人有灵魂,山有山魂,水有水魂,树有树魂,花有花魂。就是一块石头,那也是有魂灵的呢。”
柳琼伸出手臂,抱了一下当归的肩膀,脸上的笑意加深。多好的地方,这些话说出来,不会有人笑话也不会让自已觉得羞耻。大大方方说着自已想说的话,多好的地方!
当归仰头正想说话,看见柳琼脸上的笑容和那双亮得发光的眼睛,一时忘了自已要问的问题。当归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已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没有谁可以比得过。此刻,就在眼前,琼姐姐像是被谁施了魔法似的,比妈妈还美,居然好看得发光!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听到声音的艾青从自已的隔间里走出来。
“没什么。当归正在讲他下午探险的经历呢。”柳琼收敛了自已的笑意,答了一句。
眼里的琼姐姐突然收起了全身的光芒,变得黯淡无光,又成了平时的模样,当归高兴地发现自已的妈妈还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马哥布摇了摇头:“不对,我妈妈才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女人!”
“舅舅,你有灵魂吗?”当归跑到艾青面前,扬起头,双手抓住艾青的衣服,充满希望地问道。
既然每个人都有灵魂,大人一定知道让灵魂起舞的方法。找到了方法,就可以找到雷电峰的钥匙,有了钥匙,就可以去到雷电峰。当归睁大眼睛,等着艾青的回答。
“灵魂?不过是迷信。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古怪的念头。这世上既没有鬼怪,也没有灵魂。鬼怪和灵魂都是用来吓人和骗人的。你妈妈醒了,正找你呢。”艾青一边说一边朝柳琼瞥了一眼。
柳琼捕捉到艾青眼神里的不快,缩了一下脖子,旋即又挺直了身子。
她没有跟艾青和当归进去。她坐在艾草隔间的外面,盯着一盆花出神。
花刚刚被护理机器人喷了一点水雾,亮晶晶的水珠在娇嫩的淡蓝色的花瓣上微微颤动,反映着黄昏的余晖,宁静而美丽。
“没有灵魂的肉体不过是一堆腐肉。”柳琼盯着花,自言自语地说着记忆里的一句话。
隔间里,艾草正在听当归说话。她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之后,罗莫单独和她待了一会儿。罗莫从系统里调出了圣华录制的影像资料。在影像里,圣华记录了分开后他全部的生活。那里面有他的秘密,他的思念,他为了重建生活而做出的种种努力。
在罗莫离开之前,艾草从罗莫的嘴里知道了圣华上岛之后为她做的所有事情。圣华在岛上的树洞里留下心愿:此生若是不再见,天上等君一万年。
艾草和罗莫就像谈论一位还活在人世的远行的朋友那般,说着自已眼里的圣华,琐琐碎碎,温暖真实。
被人记得,就没有死去,不过是换一种存在的方式,多好啊!艾草感觉枯死的心又开始有了跳动的温度。
“是的,圣华先生没有离开。他在这儿,在他的作品里,在他为岛民演奏的声音里,在他为你准备的食物里。只要你愿意,他无处不在。”罗莫临走之前告诉艾草,为了感谢圣华先生为岛民们所谱写的音乐,岛主制作了圣华先生的虚拟人,重现他为岛民演奏音乐的场景,放在岛上的艺术馆里,艺术馆就在雷电峰上。
当归手舞足蹈兴奋地描述自已在透明房子里看到的一切的时候,艾草正走神地想着罗莫所说的一切。
“妈妈,你有灵魂吗?”
“你说什么?”艾草愣了一下。
“妈妈,你有灵魂吗?”当归抓住了她的手,热切地望着艾草。
“灵魂?”艾草怔了一下。灵魂?有吗?
“你的演奏已经没有了灵魂!再这样下去,你的生命将终结在金钱和虚名的臭气里!”决定放弃精英生涯的圣华气急败坏地吼叫声在艾草地耳边响起。
“有,当然有!”艾草喃喃地自言自语。
“欧,太好了!我有钥匙了!”当归高兴得抓住艾草的手摇了起来。
“别听孩子胡说。什么灵魂不灵魂的。当归,你母亲累了,你先出去。”一边的艾青见艾草神情恍惚,怕她勾起心思,重新犯病,过来拉当归。
“不,我要和妈妈一起。你没有灵魂,妈妈有灵魂,妈妈可以找到钥匙。”
“什么钥匙!你这孩子怎么突然不听话了。”
当归嘴里那声“你没有灵魂”让艾青恼火。
“你已经向魔鬼交出了你的灵魂。你现在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一堆恶臭的腐肉!”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声音冲击着艾青的耳膜,像刀片一样割向他的心脏。他不自觉地收紧了自已的拳头。
“舅舅,好痛!”当归的肩膀一阵剧痛,他疼得哭叫起来。
柳琼听到隔间里异样的声音,快步走进去的时候,与仓惶羞愧地往外冲的艾青撞了一个满怀。她啊了一声,收住脚,侧身让男人出去。
正在一边安抚受了惊吓的当归,一边查看当归肩膀情况的艾草听见响动,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柳琼愣了一下,应了一声,轻轻地退出隔间,顺手拉上了隔间的玻璃门。玻璃门在艾草的指令下从透明变成了梦幻一般的琥珀色,隔断了外界一切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