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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泠跟陆廷的时间是三年零九个月。
长吗？
在漫漫几十年岁月中不算长。
可也绝对不算短。
不管她和陆廷以后会走向什么方向，以后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跟陆廷的这些年会永远刻在她脑海中。
除非化成灰烬，否则不可能忘怀。
因为跟着他看遍的风花雪月不出奇。
出奇的是那些远远超出她认知和世界观的血腥和残忍。
陆廷能从一无所有的啷当小儿，变人敬畏的廷爷。
生生在京市这个权利漩涡中心撕开一道口子，摆上他的椅子。
除了阴险毒辣不择手段外，更因为他看得真的太远了。
陈家灭亡走出的每一步，全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的那双眼睛看的是人。
可更是你的灵魂。
陈煜为了算计她父亲，隐忍小心了几十年。
那样的一个人物，到死才知道算计他的是陆廷。
可也到死都不知道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不是他的本意，是被人推着在朝前走。
岑泠没怀疑过岑蹇明的能力。
可他和陆廷真的不是一个量级的人。
二者相撞。
生死不明，胜负却已分的明明白白。
输的只会是岑蹇明。
岑泠把眼泪擦干净，朝前拽岑蹇明：“我们去找他，把东部的地还给他，明泠科技也给他，我们去找他，和他道歉。”
岑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拽岑蹇明了。
但岑蹇明却脚下像是长了钉子，任凭她怎么拽都拽不动。
岑泠吼出声，“哥！”
岑蹇明面无表情的把胳膊从岑泠怀中一寸寸的抽出来，“我和陆廷的结局，是他必死。”
岑泠愣住。
岑蹇明弯腰，凑近岑泠耳畔低语：“我会让他跪地对我摇尾乞怜，我会把他狠狠的踩在脚下，我会让你看清楚，我和他，到底谁起，谁落。”
岑泠看着岑蹇明大步流星的背影，摇晃了一瞬，手扶住门把手，肩膀耷了。
岑泠的大年三十是自己过的。
佣人放假。
刘妈放假。
饺子包了一半。
她不会下，也不想下。
孤身一人趴在一楼的窗台看天空中炸开的片片璀璨烟火，一夜无眠。
隔天一早。
岑泠按响陆廷东边洋房的门铃。
在陆廷开门后。
抬眸看着他，几秒后跪下。
“我来替我哥和你道歉。”岑泠低低的说：“求你，饶过他这次。”
京市是天子脚下。
早些年下了禁烟花令。
今年刚解除。
大约是被圈了好几年，大家都想放点烟火和鞭炮讨新年的吉祥。
不过早上六点。
烟花炮竹声和昨晚一样的层出不穷，象征着家家热闹又欢乐。
岑泠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陆廷，跪着的腿朝前挪了挪，手拽住他的裤脚：“他……陆廷，地你收回，明泠科技你也可以拿走，唯独……”
岑泠伸出手，红肿的眼皮往下滑落一行泪，“唯独别杀他。”
“他……他身子本来就不好，换了心脏后，排异了整整三年，陆廷，他排异了三年，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别……”
岑泠拽着他的裤脚，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掉，“别杀他，让他全须全尾的活着。”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饶过他这次，我……我没有亲人了。”
“陆廷，我真的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他了，你……你放过他这一次，好不好？”
“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岑泠伸着手求：“真的，就这一次，陆廷，陆廷……”
岑泠胸膛起伏半响，仰头嚎啕大哭，“你……你放过他。”
岑泠哭得嚎啕又悲戚，跪在门口干枯的草地上，整个人看着像是要碎了。
良久后，陆廷蹲下。
他抬手，手指轻蹭岑泠脸上的泪水，无声喃喃——我放过他，那些因为我被他害死的无辜亡灵……谁来放过。
陆廷起身，挣开岑泠拽着他裤脚的手，后退一步，关上了房门。
岑泠在陆廷门外跪了三个小时。
在陆廷出门的时候，踉跄爬起来，一边哭一边跟着求。
陆廷戴了顶鸭舌帽，嘴边噙了根烟，岑泠跟没赶，却也没和她说话。
岑泠跟着陆廷去了新年没关门的一家便利店。
再踉跄的跟着陆廷回去。
在陆廷关门前，挤进去。
手背后贴着门，泪眼蓬松，弯着唇角看他。
陆廷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去厨房。
岑泠扣了扣掌心，哑声接着求，说岑蹇明不该胆大包天，趁他病，算计他的东西。
说陆廷气不过的话，地可以收回，明泠科技可以拿走。
但是唯有一条。
能不能让他全须全尾的活着。
陆廷什么都没说。
只在十几分钟后端出两碗饺子丢在桌面上。
岑泠看了眼他对面的饺子，走近在对面坐下，“陆廷……”
“闭嘴。”
岑泠拎起叉子，叉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速冻水饺，咬一口后，眼泪跟着冒了出来，“对不起。”
陆廷捏着筷子的手微顿。
岑泠抬起胳膊擦眼泪，“可商人逐利，也不算错啊。”
陆廷接着吃饭。
岑泠一边吃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在商言商，真的不算错啊，就只是商人正常的手段而已，他和你从前比……”
岑泠想说和你从前比，已经收敛了太多倍。
是阴毒了点，但在商言商，真的不算太大的毛病。
没说出口。
吃着大年初一才吃上的饺子，委屈到极点后，冒出一句，“你把东部的地拿走，明泠科技也拿走，不就行了吗，说到底，他也没伤你啊。你至于要他的命吗？”
哗啦一声响。
陆廷手里的筷子丢在了桌面上。
他抬眸看她：“如果今天我们俩的位子反过来了，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岑泠怔住。
陆廷冷笑，“你不能。”
陆廷起身回房间，砰的一声甩了门。
岑泠低头看盘子里冒着热气的水饺，敛眉沉默。
她的确不能。
因为在她心里。
岑蹇明和陆廷不一样。
岑蹇明虚伪不假，手段也有点毒不错。
但他和陆廷不一样。
他说杀陆廷，岑泠感觉只是说说。
他不会杀人，他没有那么坏。
就算有天真的被逼到绝境，一定要手沾人命时。
也是战战兢兢，惶恐到做恶梦。
可陆廷……会。
他不止会，还会在那人死前，踩断他的手指，捏破他的五脏六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