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倾泻,将天际染成了橘红色的画卷。
断崖边。
宋问墨将手中的布料递过去。
“这处悬崖深不可测,寻常人掉下再无生还可能。”
云竹接过,看着手上的蓝色碎花布头,心底里涌起一阵无尽的悲凉。
方家村被屠,阿爹和阿娘死在大火里。
如今连阿姐也生死未知。
崖边的风势骤然加剧,吹拂着少女圆润脸庞边的发丝。
她的眸光只是微微黯了一瞬,随即扬起脑袋,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自信。
“其他人我不知道,可阿姐,她一定能活下去!”
语气笃定。
宋问墨:“就算活着,她这一辈子也只能是方苏叶了。”
云竹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你们京城人,都像你这般冷漠吗?”
“冷漠?”
宋问墨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里带着点其他的东西。
他说:“不,你还没见过京城的四大世家。
那里的人,才叫做真正的冷漠,也是公主你回去要面对的敌人。”
云竹垂眸。
“敌人,也是追杀我跟阿姐的那帮人吗?”
宋问墨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云竹仰起头,活力满满道:
“那么便来吧!我方云竹长这么大,除了阿娘,还没有怕过什么呢!”
宋问墨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很好,记得继续保持这种天真。”
说罢便抬脚离开。
他的声音伴着山风而来,带着些许的戏谑。
“替你阿姐好好活着,争取活到京城……”
终于要启程了。
云竹朝着方家村的位置遥遥三鞠躬,阿爹,阿娘……
女儿要走了。
终有一天,我一定会跟阿姐回来。
那个时候,我们手上沾的该是仇人的血。
马车的轮子悠悠转动,属于云竹的命运之轮也开始转动。
“公主,擦擦。”
小麦贴心的递上一块帕子。
云竹嘴不应心,接过帕子擦了擦,道:“风沙大,迷了眼睛。”
小麦笑眯眯道:“奴婢懂,公主还小呢。”
她今年十三。
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阿爹应该还在费心为她跟阿姐准备生辰礼。
云竹用力的擦了擦眼角,声音清亮。
“不小了,也是能杀人的年纪。”
噗嗤——
马车外传来一道笑声。
云竹气呼呼的打开车帘子,正撞上宋问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他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隐去的笑。
“有何可笑的?”
说话间。
一道劲风夹杂着绿叶直直冲着宋问墨的面门而去。
骑在马上的他一时不察,待反应过来闪避时,马儿开始惊慌的嘶叫。
而他这才真正开始打量云竹,惊疑不定道:“你会武?”
云竹摇摇头,真诚道:
“不会,这是村里杀猪的钱婶子教的。”
“杀猪?”
“怎么,不要瞧不起杀猪的。真让你这位贵公子杀猪,你怕是都不会呢。”
“可你刚才这手分明是暗器……罢了,到了京城,不要轻易暴露在人前。”
宋问墨谨慎道。
云竹点头。
“那是自然。只是好教你知道,寻常的毛贼我自个儿便能对付,若不是那日追杀的黑衣人太强……”
宋问墨见她又陷入深思,从怀里掏出一袋热腾腾的油纸袋装着的吃食递过来。
“小孩子,别想这些了。”
“你才是小孩。”
云竹边说边打开纸袋。
竟然是冒着热气的冰糖板栗。
她原本嘟囔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你怎知我爱吃板栗?”
“我派人去查了,若那没有上山采板栗,你阿姐没有上山寻你,恐怕你们姐妹俩也……”
云竹‘嗯’了一声,强撑着喉间的哽咽。
用牙咬开一颗板栗,热乎乎的,又甜又糯。
她咬的分外用力,也嚼的分外用力。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苦的栗子。”
“小丫头,你才多大,就这辈子了。人这辈子长着呢……”
宋问墨笑着将马车上的帘子放下。
神情忽的变得警觉。
沉声道:“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云竹没有应声,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小麦。
丫鬟小麦:“世子爷动作很干脆利落的。”
随着话音落下,马车外响起刀剑厮杀的声音。
小厮寻星驾着马车开始加速,周边不断有重物落下的声音。
是倒下去的尸体吧。
云竹在马车上一边啃着板栗,一边煞有介事的猜想着。
刀剑声逐渐停歇。
她好奇的掀开半边车帘。
还没看清外面的场景,就迎面对上了宋问墨浸染鲜血的半边脸庞。
他长得很是俊美,特别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此时左边脸颊上被鲜红溅上,那斑驳的图案倒像是一朵妖冶的血莲,蜿蜒而至眼尾。
带着几分的邪肆和不羁,带着极具的危险气息。
宋问墨身上的杀意还未收敛,他唇边的笑也带着些邪性。
“一不小心就失控了些,外头都是白花花的脑浆浆糊和血。
不好看,表妹还是别看了。”
说完缓缓弯唇,咧至唇边。
若是寻常女子瞧着这一幕应该已是惊惧万分。
可云竹眨巴眨巴眼睛。
语气淡定道:“这有什么不好看的!
钱婶子杀猪的时候还让我在一旁帮忙按着,猪脑浆也是雪白雪白的,可香啦。”